但这两百多万是从前的危越可以接受的额度。
再多,他就会开始胡思乱想了。
现在的危越什么也没说,收得心安理得,还让电话那头的人帮他谢谢娄总。
客客气气的,一副拿了钱就买断了两人因果的模样。
娄君怀得知后,不知为何,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危越不该是这幅冷漠又疏离的模样。
有些事情就是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非要他说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
……那双眼睛。
娄君怀想,太黑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黑的一双眼睛,像什么都能吞噬的深渊一般。
从前的危越眼睛里是亮澄澄的光,因为性格有些内向,他不会长时间盯着别人的眼睛看。每次话将说完,还剩一点小尾巴时就会垂下眼眸,或是移开视线,见他时也总是很紧张,被他看得久一点了,耳尖还会微红。
可醒来后的危越不是这样了,他毫不躲闪地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黑眸比夜色还要沉、还要深,光再亮也照不进,像是在隐藏着什么,不过是冷冰冰的伪装。
但他就是危越,他看他的眼神还是和以前相差无几,只不过……更远了。
娄君怀摘下鼻梁上的眼镜,仰靠在办公椅上,缓缓闭上有些干涩的眼睛。
他仍然想不通为什么,他不是没有能力去查,只是直觉告诉他,就算去查,也是查不出原因来的。
醒来后的危越摆明了要和他划清界限,道谢的话都是借着别人的口说给他听的,难道原因在他身上?他后悔那天救他了吗?
娄君怀猛的睁开眼,从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后坐直身体,继续处理办公桌上的文件。
这件事或许会让他困惑很长一段时间,现阶段的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什么。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很显然,这位娄姓总裁的思维还没有连接到科学的尽头上。
……
危越把通讯软件上的工作群全部退了,通讯录上的人也删掉了大半,折腾十几分钟后,手机都像是轻了好几两似的,桌面干净得犹如七八十岁的老人家。
他想了想,觉得这样不行,他现在才二十五岁,手机里没几个游戏娱乐软件怎么看都不太对,还是找几个感兴趣的装装样子吧。
可能是精神世界匮乏太久的原因,“无尽轮回”除了大逃亡就是狼人杀,之于玩家毫无娱乐性可言。这一找,危越还真找到了几个很有趣的游戏,上手一玩觉得还不错,然后直接玩到了下午。
疗养院的医护人员全都被他下过暗示,不会来打扰他,会在非医疗时间来见他的,就只有他的亲人。
危溪推门一看,自家弟弟居然没有在休息,而是抱着个手机玩得十分起劲,手机传来哒哒哒的音效,和她隔壁工位的同事玩的吃鸡游戏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姐姐当场脸黑,使出血脉压制技能,没收了弟弟发烫的手机,勒令他立马闭上眼睛休息。
危越莫敢不从,乖乖躺下了。
挨了一记脑瓜崩后,他把公司赔偿的事情同危溪说了,犹豫了片刻,他问道:“我的医药费是娄总付的吗?”
危溪神情有些复杂:“……是,这家疗养院也是娄先生找的。”
她原本也不打算瞒着这事,想着等弟弟复健得差不多了,再跟他说。
对于娄君怀这个人,危溪和贺婷芳既感激,也有迁怒和埋怨。
感激于他帮忙支付了堪比天价的医疗费,还把不知道还会不会醒来的危越转来了这家全市最好的疗养院持续治疗,一份钱都不让她们出,说这是他应该做的,是危越救了他的命。
她还记得弟弟被推进手术室那天,才打上石膏,身上沾了血的衣服都还没来及换的男人就坐着轮椅赶过来了。
他亲口向她道歉,又向踉跄着赶来的贺婷芳道歉,姿态低得一点都不像一个集团的大老板。
危溪能感受得到,他也是难过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在这场车祸里捡回一条命有多么的庆幸。
可她们分不出心神给他,她们见到他的第一眼甚至是愤怒的。
如果不是他,她的弟弟不会被送进手术室。
贺婷芳不知道,危溪却是知道的。她的弟弟喜欢这个人,上班没几天,回来一说起他的大老板,那双眼睛就在发光。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她的弟弟是自愿救他的。
在听到医生说弟弟成了植物人,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那一刻,危溪抱住了贺婷芳,母女俩在手术室外哭成了泪人。
直到危越转入了重症监护室,娄君怀才离开。
之后,哪怕是转来了这家全市最好的疗养院,危溪和贺婷芳都没有再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