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是[玉骨骷髅]。
它们又不是[玉骨骷髅]。
他们是昔日死于焚天鬼火中的罪人,空洞眼窝中跳动的青粉鬼火染上了死魂的红,他们无声嘶吼,一身白骨化作锋利的武器。
杀死他们的人,也是他们害死的人在此刻归还了他们永世不得解脱的灵魂,他命令他们:
[杀!]
[把它给我拖上来!]
“——!”
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玉白骷髅发出人类不忍听闻的尖锐惨叫,犹如临死前的惊惧再现,就连惊怒的诡怪都被震得目光一空,被包裹在一层结界中的人类更是骤然捂住耳朵,涨红着脸跪了下去。
喻客歆闷哼一声,心口的天眼灵光轮转。
——是强制共情。
他们看到了一片血海!
他们看到了一片焦黑的废墟,满地都是残肢尸骸!
玉色的人相踩在皲裂的神龛上,无舌的嘴张开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深粉的眸非人般睁大,却流不出泪。
他有滔天的恨意,他有如海的血仇!
他本有青云之志,他本能大展抱负,可天不公、人无信,他死在了他年华最高的那一年。
满城的人,一城又一城的人,全都是凶手!
没有一个无辜!
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天子伪龙,伥鬼遍地,人人相食……
杀!那就杀!
“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
玉相泣血,玉色的肌肤寸寸皲裂,破碎的瓷器般绽开可怖的漆黑纹路。
“为什么?为什么!”
他至死也不能释怀,这仇恨太过强烈,这血怨太过浓郁,谁也渡不了他。
既然谁也不能给他想要的,谁也不能使清白重现人间,谁也不能从泥泞的恶臭欲望中挣脱,谁也不能挣脱从天而降的污染……那就杀,杀光这些罪人!清除所有无救之人!
至少、至少……世界是无辜的,它本不是这样的,他们本不该是这样的,为何一切眨眼就变了另一个模样?
既然无可扭转挽回,那便就让世界,干干净净地走吧。
“一切杀戮,一切罪恶,我一人承担!”
于是满月之夜,被做成降头神的尸体再度睁开眼睛,大开杀戒!
——这就是真相。
隐藏在轮回副本之下的真相。
人心被恶欲撑爆,人间作地狱,活人是恶鬼,再如何狰狞可怕的鬼神竟抵不过人心可怖。
【冠花元郎】,失却真名之人,人间最后一个纯善之人,死于满世的恶意之中。
他所见到的人,擦肩而过的人,见过他的人,全都已经沦为披着人皮的恶鬼。
杀死他,自此纯善再无,人间彻底沦为炼狱。
漆黑混沌从天而降,焦黑的废墟被拖入无尽的深渊,那立于废墟之上的血煞厉鬼被扭曲,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生前的惨剧。
直到意志被模糊,真名被忘却,他再睁眼,便是此世最特殊的开局boss,【冠花元郎】了。
啊,人心啊。
原来是人心啊。
危越吐出喉中一口郁气,无视了撕扯着他意志的深重愤怒和滔天杀欲,强制发出临死悲嚎,咔哒抖动着锋利骨忍的[玉骨骷髅]执行他的命令。
他的目标不是身后结界中的活人,是那头死活不肯挪动的诡怪!
杀?杀个屁!
【冠花元郎】的世界已经毁灭了,就连他自己的意志都已经泯灭在了女王的扭曲中,分毫不剩。
看清楚——
这是他危越的世界!
不是将亡的末日!
浪潮般的[玉骨骷髅]一拥而上,踩着翻涌着生死撞击的泥流和花浪,踏着浑浊的河水,悍不畏死般在漫天的花雨中冲向嘶吼咆哮的诡怪。
蚍蜉撼树,但,蚁多咬死象!
况且……
诡怪只要一个甩尾,四肢一震,翻身一滚,就将蚂蚁般涌上来,不停往它身上攀爬的[玉骨骷髅]砸碎拆解,一块块,一节节地掉进浑浊的漩涡里。
从直播间俯瞰的角度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禁感到绝望,这样怎么可能赢得了?
九号部门中无人说话,他们看着屏幕中激烈的战斗,担忧着不知为何突然跪地呻☆吟的同胞,唯独不担心看起来难以制服诡怪的新的维序者。
祂游刃有余。
而那越来越大、越来越盛的混色光团,已经膨胀到比矗立在花海中的玉相还要高大了。
——祂们就要出来了。
砰!
骤然,战况两级反转!
一只巨大的,足够将一掌盖住诡怪半个头颅的森白骨手从浑浊的漩涡中破水而出,五指并拢,以指为刀,一击扎穿了诡怪头颅一侧的眼睛!
“——!”
无声的嘶吼,一架与诡怪体长相当的巨型[玉骨骷髅]就这深深扎穿诡怪一只眼睛的动作,借力从搅动的漩涡中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