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圆圆,他姐姐痛苦了一整夜才生下的孩子……会是谁?会是故事里的哪一个人?
——他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圆圆,那个孩子,我是多么希望她平凡又快乐地长大。”地母之神不忍地叹息了一声,额间浮光闪烁,“如你所想,她的遥远前世正是我的祭司。”
“而圆圆的上一世……”
祂看向危越,那双晶白的眼睛里已经被猩红占据了半数,静默的冰蓝从猩红之下浸染出来,一股至寒的恐怖扑面而来。
“你应该知道她的名字——傅卿,这是她上一世的名字。”
那个在三十年前被噬脑虫寄生,最后自断四肢、割下舌头,决然赴死的七级灵者,傅卿。
那个决然又狠心的孩子。
“哈。”
良久,危越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气音。
——曾经的漠不在意都会在某一天变成回旋镖狠狠地、血淋淋地扎在自己心上。
不到一个小时,连遭两次暴击,他感觉心脏在幻痛。
“所以……”危越喘了两口气,“您是因为圆圆才注意到了我。什么时候?”
是在他出车祸之前,还是在他自“无尽轮回”中侥幸幸存归来的时候?
地母之神道:“很早了。在圆圆出生那会儿,我就已经见过你了。”
祂笑了一下,继续道:“圆圆,唯一,多可爱的名字啊!你们在她身上倾注了许多的爱,你们很爱她,而爱是相互的,她也很爱你们……这是她最快乐幸福的一世了。”
说着,祂眨了眨眼睛,新绿色的眸里清晰地倒映着面前人的模样,闪烁的浮光从额间蔓延到耳后,最后没入了娄道若的后心。
祂忽然说:“我很抱歉,孩子。”
危越愣了愣:“……什么?”
祂放在大腿上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抬起来,但终究是顾虑着什么,还是不动了。
“抱歉,孩子,我早已死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那股强大的高维力量掠走,更无力为你提供哪怕一丝半毫的助力……孩子,在这条回家的道路上,你一定很辛苦吧。”
地母之神从来都是一位感性的神明,祂对万物众生视为己出,每一个生灵都是在大地的哺育下长大的,每一个生灵也都是祂的孩子。
人会偏心,神也会爱屋及乌。
这是祂最爱的孩子最爱的小舅舅,那个比她的生身父亲还要疼爱她、陪伴她最多的小舅舅,有多少小孩子在学会了说话之后,第一句除了妈妈,就是叫舅舅的呢?
地母之神仍然清晰地记得,眼前这个青年在见到刚出生的圆圆时,那双眼睛亮得宛若天上最璀璨的星辰,胸膛里的心脏跳得像擂战鼓一样。
不是说宁逡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而是他的性格注定他做不到像危越这样细致入微,他的工作也令他分身乏术,只能厚着脸皮更多地拜托自己的小舅子。
这也就致使了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都以为这个为了危小姐和她的女儿鞍前马后,经常熬夜不睡觉,还给自己设了好几个夜间闹钟,只为了能够及时醒来给孩子喂奶的漂亮青年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那时还是个大学生的危越闹了个大红脸,连连解释说自己不是,话说快了还会结巴。
真是青涩又稚嫩啊。
地母之神在心中感慨,回想起那时的危越,再来看如今的危越,面上带笑,实际冷若冰霜的模样,祂心里的愧疚更甚,愈发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
倘若祂还活着,倘若祂还有可以用的力量,祂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孩子被带走。
……然而这世上又岂会有那么多的如果。
危越没有想到地母之神会对他说这些话,他当然能够感知得出这些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正因为能够感知到,他才会觉得……无所适从。
有些事,他是绝不可能告诉他的亲人的。
而有些话,他也不会从他的亲人口中听到。
其实无所谓,只要回家了就好,只要回来了就好……
危越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颇为局促地垂下眼眸,他想要找个尖锐的话题把这个让他很不自在的话题揭过去。
于是他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您就更应该明白,如今的我,是一个异类。”
既不是人类,也不是诡异,不是异类又是什么?
而异类,都是不确定性、不受控制的。
他则是其中翘楚。
他回来已经好几个月了,从初春到盛夏,而在此期间,世界各地诡异充斥,与华国比邻的国度甚至因为死亡人数过多,国家领导层想要掩饰,却藏头露尾,继而引发了国内恐慌。
他看在眼中,也只是看在眼中,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