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樾放下酒盖,觉得身上差不多没有寒意了,才起身走到温催玉身边,俯身下来,靠近温催玉耳边,轻声开口:“老师……”
几声后,迷迷糊糊的温催玉被他唤醒了。
意识到卫樾误会之后,温催玉正想要解释,却先咳嗽起来。
这下卫樾可听不得,一边啰嗦一边把药盒翻出来,倒了煨在炭火边的热水给温催玉化开药丸,让他先服了驱寒预防的药,然后又要去给温催玉弄醒酒汤。
温催玉哭笑不得:“我真没喝,滴酒未沾……咳咳……”
“理智上我相信老师用不着骗我,但听老师咳嗽,我心不安。”卫樾轻轻为温催玉拍了拍背。
温催玉咳得“理亏”,没好意思端着师长的架子跟他的好学生争辩一下“咳嗽又不是喝过酒的证明”……于是喝完药,只好又喝了碗醒酒汤。
待脑子清醒了,温催玉才猜测起来:“我兴许是被酒气熏醉的,反正真没喝。”
卫樾帮他理着长发,闻言失笑:“老师,你这样很容易被误会成是在狡辩的。”
温催玉挑了下眉。
卫樾又说:“但是我相信老师说的。老师身子弱,总是敏感些,上回抚琴走神,不慎被琴弦割破了手指,老师都疼哭了……”
话音最后,卫樾带出了点笑意。
温催玉:“……”
半个月前,目睹温催玉因为指腹被琴弦划破而猝然落泪后,卫樾如今确信了——温催玉并不乐意哭,只是大抵自己也控制不太住,情绪起伏比较大和身体受疼时都下意识掉眼泪,泪珠比思绪动得还快,温催玉自己也挺苦恼,但不一定是真把事情往心里去了,又或是受伤特别严重。
温催玉虽然受不得疼,但其实真没那么容易因为情绪起伏而落泪,卫樾会有这种误解纯属系统的锅。
但系统的事,如今还不便跟卫樾说,而且细究起来,卫樾这认知也不算有离谱的误会,温催玉索性随他理解了。
不过卫樾似是觉得这事儿好玩,最近时不时就拿出来打趣,温催玉就不太想随他玩了。
“阿樾,老师教你写写‘尊师重道’?”温催玉好整以暇地抬眸。
卫樾顺手便理了理他鬓边的发丝,莞尔说:“老师要不还是教学生写写‘为人师表’吧,雪天开着窗嗅着酒气在屋里不盖被子睡觉,嗯?”
温催玉顿了顿,然后微微一挑眉:“阿樾,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特别得意,管到老师头上来了?”
“……”卫樾轻咳了声,“一直是老师管我,难得找到机会念叨老师几句,难免得意忘形,老师生气吗?”
温催玉失笑:“那我可气不过来……咳、咳……咳咳……”
本来还好好说着话,温催玉突然又咳嗽不止了,喉间很快泛起艰涩的血腥气。
卫樾面上笑意尽失,扶着温催玉给他轻轻拍背,等咳嗽声轻下去一些了,卫樾才折身去桌案前倒了水来,想要喂给温催玉清清嗓子。
温催玉咳得没力气,便没逞强,就着卫樾的手喝了水,又无奈道:“还真被你教训对了,咳咳……我这自作自受的……”
“不要这样说。”卫樾蹙着眉发愁,“恐怕是我那药丸没做好,所以才吃了没用,要不还是让何大夫来给老师看看吧……”
卫樾不喜欢旁人靠近温催玉,唯独在温催玉生病时,能容忍何大夫来给温催玉诊治……由爱生忧怖,卫樾多目中无人的脾性,却总怕自己学艺不精,耽误了温催玉的康健。
温催玉安抚地握了握卫樾的手,轻声道:“怎么会没用,这几个月我稍微有点头疼脑热就早早吃了,不是一次风寒发热都没犯吗?这会儿才吃下不久,还没见效罢了。”
“再说了,我体质不好,就算吃了药,还是偶尔大病一场,尤其是天气骤变之际,也是正常的。”怕这回吃了药也没用,回头卫樾又难受,所以温催玉提前打预防道。
“这么多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不稀奇,阿樾不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你有医学天赋,跟着何大夫学什么都快,何大夫不也承认的吗?要不是看在这点上,你当何大夫为什么能忍你的性子,你至今都还只管人家叫何大夫呢。”
卫樾摸了摸温催玉垂落的长发,还是不安,但又不想温催玉继续费神哄他,所以只闷闷地点头:“嗯,我知道了,老师。”
温催玉一语成谶——这回虽然吃了药,但夜里他还是高烧起来。
第二天,庄王派遣来接替监察史职责的官员抵达时,温催玉虽然已经退烧,但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
卫樾坐在床榻边,看着脸色苍白的温催玉,本是无心应付旁人,只想等温催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