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弥漫,冲天的黑雾,清晰地倒映在裴行之的眼底。原来……照片里的浓烟是长这样的。
两百米。
正中央拉起了黄色的反光警戒条,身着制服的警官把守一旁,蹙着眉。围观的人,只多不少。
裴行之就是这么气喘吁吁地停在了防线外。他抓住一个肩章很多的老警察问,人呢?
警察说,什么人?
裴行之说,车里的!车里的!车里面的!短头发,一米八以上,二十七岁的男生,长得很好看,右眼角下有泪痣,锁骨有纹身的!!
警察非常复杂的看了眼泪和汗水混在一团的混血长相的男人一眼,扭头又指着冲天的火光,说,你看那,这火大的,估计没烧完全也烧一半了吧。
烧,了?
薛烬,又,没了?
裴行之大脑空白,眼里只有那片灼热的火光,跟记忆里他最痛苦最不想面对的照片如出一辙。
警察看着混血男人傻傻愣住,估摸着应该是绝望了,便退后几步让这个人继续看看,就当是最后一眼,可谁知——裴行之竟然一把扯起警戒线钻了进去,然后以他们都意料不到的速度疯狂的冲向火源。
靠靠靠靠!!!!哪里来的疯子?不要命了吗?!他们狂追上去,突然看了一眼,心底被凉到发毛——裴行之的脸上,甚至是在笑。
三个警员包抄上去,可是,裴行之仿佛训练千万遍般敏捷丝滑地逃脱,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要在他们面前投入火海,他们的心脏都绷紧了,直到——
一根树枝飞了过来。
混血男人被砸的摔倒在地,然后,他听到了一道像是非常恐怖的声音,宛如机器人般,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扭过头去。
“裴!行!之!”
警员转过身,看到,一个脸上乌七八黑,但依稀看得出长相不错的黑发青年,一跳一跳地,吱呀咧嘴地蹦过来。最后,他停在坐起来的混血男人面前:“小裴,我腿好像断了,你能不能送我去——”
裴行之一把扑上去,死死抱住,成功把薛烬疼地嗷嗷叫,“啊啊啊啊啊,轻点,轻点,我他妈刚跳车摔花坛上了喂!!!”
过了一会儿,一股大力又从后背侵袭上来,比起骤然加剧的疼痛,薛烬更先感受到的——是拥抱之人打湿在他脖颈处的泪水汗水,和皮肤的寒冷,与颤抖。
于是,三个人,就这么荒诞又滑稽可笑温馨地团团抱在一起。
通过力度身高和气味。
薛烬仰起头,眉心紧紧拧起,麻木地想到,等他好了,他要把萧如玉压箱底的酒全开了!
时间倒转回一个小时前。
薛烬看到了周青石诡异的笑容,心脏一抽,但明显刹车或者减速都是无法躲避这场毁灭性惊人的碰撞,左边又是五层高的居民楼,小院里灯火通明。心底一沉,刹那之间,薛烬有了个冲动的想法,身体本能的反应也是如此——
方向盘右转一圈半,打死。
周青石的笑容僵住。看着薛烬开的七座面包车突然直冲冲的向他拐来,他猛然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迎面撞上了——拉风酷炫的跑车和普通平凡的小货车擦肩而过,两者瞬间都被撞掉了一半,以副驾驶和正驾驶为界限,副驾的那一块地方基本上完全凹陷进去。
等到声音停下时,薛烬才发现自己撞到护栏上了,刚想摸出变速杆旁边的手机报警,鼻尖一动,他似乎闻到了什么熟悉味道——油!是汽油!!
车子漏油了!!
而且,摩擦时产生的巨大的热量极有可能点燃这个可怕的东西。
薛烬心脏一抽,手机什么的根本顾不上,瞬间打开车门跳下去。也就是在他小腿撞上花坛的那秒,火光乍现,嚣张炙热的火舌两秒之内瞬间把整辆面包车收入囊中。
第三秒,薛烬咬住后槽牙,抱着头从花坛滚落。第四秒,爆炸发生了,铁片和塑料壳犹如带着火苗的枪林弹雨,向四面八方不停的喷射。
缓了十几秒,薛烬没有听到耳边再出现什么小爆炸或者重物飞溅砸地的声音,他才微微弓起背,手脚并用地从花坛爬到了居民楼下,也是被好心的阿姨扶起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腿没知觉了。
阿姨替他报了警,还找了根树枝给他,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坐到路边,安慰他道:“年轻人啊,阿姨劝你一句,没死都已经万幸了,断个腿没什么的,大不了哭一哭嘛。”
薛烬当然没觉得骨折有什么,他只是觉得麻烦,不止生活上,更多的还属其他人的反应……他六岁那年从树上掏鸟窝摔下来,左臂骨折了,包扎石膏时,他也没流一滴眼泪,倒是薛晚晖强制把他关房间里直到石膏被拆时哭了。二十二岁那年,他和萧如玉去滑雪,锁骨骨折了,很疼,也没哭,但是他觉得萧如玉愧疚的眼神和泪水看着他更疼,更烦,于是冲动地想通过奇怪的图案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