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手心,薛烬看到了一块三角形的巧克力。包装上写着“90%”。
咦。好苦。
可也不知为什么,薛烬突然想起了昨天收拾行李时,裴行之往包里装的那块,曾经苦到心坎里的,魔鬼巧克力——包装是拆过的,那就证明裴行之肯定吃过。
这人不会真的喜欢这么苦的东西吧?网上不是说欧美人很吃甜吗?薛烬想了想,于是把刚准备丢掉的巧克力块塞进了上衣口袋。
桑渝白偷偷加快脚步跟上来,“那个怂蛋刚才给你什么了?”
视线撇过桑渝白贴着蜡笔小新创口贴的脸,薛烬迅速收回,“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妈妈难道没有教过你,陌生人给的糖不能随便吃吗?”
薛:“我妈没说过。”
“……啊?”桑渝白想了好久才憋出一句:“那她可真不负责。那,你爸呢,你妈没空,你爸总说过的吧?”
手电筒射出的灯光极为明亮,明明是往前,薛烬却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照的不太舒服,抬手揉了揉。
“我爸妈都死了。”
死在了二十多年前一个平静的夜晚。嗯。虽然物理上只走了一个,灵魂上已经走了一对。
薛烬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漆黑里极为明晰,桑渝白没能错过任何一个字。脚步瞬间停住,手里的手电筒被突然的心脏悸动按灭了。
宋锦年看了一眼,迅速跟上前方,“薛老师,你看那边那棵树……”
陆景和耷拉着脑袋地往前走。众所周知,搞电竞的,就没一个不作息颠倒的。他本来就是三点睡的,四点又被裴行之推醒,一肚子火没处发,还得去看那什么狗屁浪漫日出——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一堵“墙”。
费劲巴拉地睁开眼,陆景和没好气地用力推开桑渝白,“你他妈是傻x吗?”
桑渝白抬手抹了把脸,闷声道,“嗯我是傻x。”顿了下,他突然崩溃地仰头大喊道:“你说得对!我是傻x,我是全世界最最最最傻的傻x!!!”
如果他不是傻x,他为什么要在好不容易抽到“起床”服务和最最期待的“服务对象”时,一股脑地只想恶搞整蛊,让薛烬主动回忆起他们高中住在一起时他和薛烬玩闹的日常——那个时候,他只要在早上喊起不来,薛烬就会拿枕头盖到他的脸上,笑着说:“起不起来?起不起来?嗯?”
然后他就会胡乱地九十厘米的床上扑腾,直到薛烬玩够了,他才能顶着一窝鸡头去洗漱。
如果他不是傻x,他为什么要去问薛烬的父母?薛烬的亲生母亲早在他出生那天没了,他是知道的。薛烬的亲生父亲有多不负责,他也是知道的。薛烬的入学宿舍是他安排的,薛烬的饭卡是萧如玉提前充的等到薛晚晖打钱了他才会还回去。
眼睛涨痛得厉害。
像是有岩浆要流出来了。操!真他妈丢脸。
桑渝白狠狠地扯下创口贴,拿那块可怜孱弱的布料去擦眼角的水渍。
真是的,刚刚怎么不多顺几块,薛烬药箱里还有那么一大盒。足够他用一辈子了!
……咦。
恶心。陆景和默默退后两步,往身后边走路边发消息的裴行之靠了靠,友情提醒道,“裴行之,你走远点,桑渝白突然发疯了——这起床气也太严重了吧,宋锦年都没这样……”
裴行之瞥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忽然皱起,手上打字的速度愈发迅速,大段的文字里,甚至还出现了“桑渝白”这几个字眼。
很快,一个mp4的文件就从对面传了过来。
凌晨五点。
一行人在海滩上坐下。裴行之放好背包,下意识往后看了眼。在走过来的路上他已经看完了视频,心底压了好些问题,但看了看周围的工作人员,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儿,薛烬坐在最高处的石头上,神奇地和他对上了视线,然后忍不住歪了下头。
裴行之沉郁的心情神奇地好了一大半。
火红的圆日冉冉挪动,从平直的黑线上冒了个硕大的头,深蓝色的海平面被映的光芒万丈。
薛烬伸出手,在衣角纷飞的风里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东西塞进他的手心。
裴行之疑惑地看着他。
薛烬却不再看他,转头和跟正在挪位置的陆景和说海风好冷。而且,只要一动鼻子,他就感觉自己像是在腌制咸鱼干的坛子了滚了一圈,吹了十多分钟,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变黏起来了。心情很难美丽。
尤其是还有宋锦年这个大喇叭一直在念叨“他之前在澳大利亚看过多美多美的海”。
傻x,自恋狂,炫富狂魔。薛烬低头扒拉了一捧沙子,往宋锦年昂贵的球鞋面上抛。宋锦年成功闭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