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烬的眼前突然黑了一片。
尾椎骨像泡进冰池里寒冷。
看不见东西的时候,他用力捏响了指骨,靠,为什么刚听到一点劲爆的内容他的视力就开始出现问题了???
沈文溪越笑越得意,他看着与他隔着几米对望的薛烬,只以为薛烬是被他的所言给震住了。
夜色正黑,又背对着路灯,没有人能发现薛烬的眼睛完完全全失焦了,是像失明患者那样的空洞无光。
草,继续说啊……别停,他怎么感觉现在听力也有点问题了……
薛烬老神在在地想。
“可你知道吗,你的死亡,裴行之过了整整七天才知道呢,几十万人给他发了几百万条消息,他却一个都没回!薛烬,裴行之他根本不关心你,不爱你,只是因为跟你吵了一次架就对你冷暴力对你…………”
后面的话已经彻底听不见了。
对我什么???
薛烬拼命眨了眨眼,感觉耳朵像是塞了一大团蓬松的棉花,鼻腔里里却传来是橡胶的味道。不对,是橡胶焚烧的味道……还有,肉和毛发被烤焦的味道。
然后,他彻底失去意识了。
世界终于被调成了静音。
薛烬直直地倒下了。
在昏黄的路边,在工作人员震惊惶恐的眼神里,在沈文溪错愕惊讶的狂笑里——要不是靠得最近的灰衣服小哥反应快,伸手一捞,薛烬怕是直接后脑勺着地,不是植物人也得脑震荡了。
这真不是夸张,因为当齐弘远调出咖啡店门口的监控后就是这么感谢小哥的,私下还给了一千块钱的感谢费。
医疗设备的声音“滴滴滴”地很是规律,像催眠的白噪音。
十一点,齐弘远挂断裴行之的电话。
十一点五分,齐弘远反锁了门,在薛烬病床隔壁的空床脱鞋休息。
十一点十五分,齐弘远被砸门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抹了把嘴边的口水,动作迟钝地还在找床边踢的四处飞的皮鞋,大门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外面被“砰”地巨响踹开了。
裴行之踹了门。
齐弘远晃着光溜溜的大脚板,走廊里的光刺得他眼球疼得睁不开。
经过专业训练和高素质培养的秘书只是推了三次眼镜就颤抖着手接受了自家老板的不寻常。正常,正常,从二十天前的那个晚上,裴总让他莫名其妙地搞个项目,点名道姓地和临海市的某个规模不错的科技公司进行合作时,现在的一切就已经是注定的。
开了灯,裴行之走到病床对面,一瞬不移地看着床上似乎只是在安静休眠的俊美青年。
“怎么样了?”
齐弘远赶紧跟上来:“医生说刚送进来时血压很高,给他打了降压的药剂,现在降的差不多了。”
“为什么?”
齐弘远:“不是在手机里给你发了吗,就是那个沈文溪约他出来暴露了未来——”的结局。
裴行之打断,冷冷地看了眼齐弘远,“我是问为什么血压会高!”
齐弘远被那个眼神激地心神一荡,上一世,似乎在薛烬走后裴行之就经常是那种神情,烦躁?不准确。生气?不够。愤怒,还是不够。可能是一种从骨缝里渗出的冷漠和愤恨。
“……检验单都在这里……”
——
薛烬在做梦。
在梦里,他没有看到长发及腰一直抱着孩子轻声哄的年轻母亲,也没有看到背着大箩筐喊他吃山上刚摘的芒果的外婆,他看到了一个正在弹钢琴的神秘男子。
看不清脸,但衣着很是华丽矜贵,很像那种影视剧里出现的西方贵族服饰,裁剪极为贴身。
满头的白发,挺拔的脊背,优雅的动作。
哪怕只是个背影,薛烬看了好几眼也在心里觉得这个“老头”年轻时肯定很帅很英俊——说不好可以和他比比。咳咳。扯远了扯远了,薛烬轻松地笑了起来,这可是在梦里呢,别乱七八糟地想。
赶紧想想怎么醒过来啊。
明天早上他可是要和裴行之去玩偶城约会的,睡迟了就遭了。
屋里很暗,厚实的雪花斑点窗帘布紧紧地遮住房屋外的所有光线,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小灯,衬得整个宽敞的房间里很是阴郁,像被太阳抛弃的,世界上最沉闷最无趣的一个小角落。
薛烬想要抬起脚走过去拍拍这个老了也帅到不行的老人家的肩膀夸他厉害顺便问问他这是被周公打包送到哪个国家了啊,却发现自己的脚被黏住了,根本离不开地板。
啧。
薛烬张开嘴想要把帅老头喊过来帮忙,却发现嗓子似乎也被黏住了,拼命扯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啊。
动不了,说不了。薛烬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性直接坐到铺着毛绒地毯的木质地板上,背靠着半人高的布艺沙发,静静聆听节奏哀伤的不知名的钢琴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