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女奶声奶气的,不舍得让她离开国公府,听说姑姑要嫁人,成日里粘着她,生怕她跑了。
可眨眼之间什么都没了,她的亲人都没了,她熟悉的国公府变成了炼狱,到处都是鲜红的血迹和斑驳的尸体,那一日,她觉得自己又死了一次。
睿王又帮着办了国公府的丧事,礼数周全,以国公府女婿的身份自居。
纪云欢恍恍惚惚,总是看到熟悉的影子,看到温柔的大嫂,爽朗的二婶,可爱的小侄女,襁褓里的小侄儿,之后便是漫天的血,她一次次的从噩梦里惊醒。
睿王就这样一次次的陪着她,劝她离开国公府,她怕自己真的病死了,那往后清明寒暑,就真的没人能祭拜国公府满门了。
纪云欢最终还是同意了嫁给睿王,她一直以为是睿王把自己从黑暗里拉出来,她把睿王当成了生命里的光。
可那无边的痛苦和黑暗,却是睿王一手造成的!
纪云欢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她要让睿王死!
“欢儿!欢儿!你看着我!”宇文翊心急如焚,已经顾不上许多,在心里反复念了许多次的名字终于喊出了口。
他不想喊她纪姑娘,也不想叫她纪将军,他想唤她的闺名。
“欢儿,你松口,你别伤了自己,我不知道皇帝如何,更不知太后和皇后娘娘如何,但我是向着你的,我帮你杀了宇文睿,我帮你杀了他!”
宇文翊将一股内力注入纪云欢体内,纪云欢年纪不大,但内力汹涌浑厚,几乎要把宇文翊的肺腑震伤。
宇文翊强忍着不适,一点点平息纪云欢体内狂奔乱走的内力,声音更加温柔,“别轻松,咬我好不好?”
纪云欢浑身紧绷,唇齿之间已经咬出了血迹,她越是紧绷,筋脉更加混乱,内力更加淤堵在一起。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仿佛回到了国公府满门被屠杀的那一日,眼前全是一片猩红。
她努力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眸子,动了动嘴唇,嗷呜一口咬在了宇文翊的胳膊上,唇齿之间压抑的哭声缓缓的流淌出来,像是小兽的哀鸣。
宇文翊松了一口气,内力更是不要钱似的往纪云欢体内流淌,渐渐平息了她体内的躁动。
“明日回嘉峪关,我就杀了睿王给你报仇!就当他是死在乌金人手里了。”
“你别听亚穆德胡说,睿王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皇后娘娘肯定是好人,不然我根本就活不到这么大,早就被萧贵妃害死了。皇后娘娘性情耿直,眼里容不得沙子,多次规劝陛下,才不得陛下喜爱,皇后娘娘肯定不知此事。”
“太后娘娘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本就不问世事,肯定也是不知道的,她们都是真心待你的,真心为了你好的,哪怕这个世界上有恶人,但也不全是恶人。”
“你的爹娘和父兄就是很好很好的人,你也是很好的人,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被恶人骗了,才蹉跎了这三年。”
宇文翊碎碎念似的说了许多,纪云欢听得愣了神,许久过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咬着宇文翊的胳膊。
宇文翊的胳膊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牙印,还在外淌血。
纪云欢抹了一把眼泪,慌乱的离开了宇文翊的怀抱,向来能言会道的人,此时却开始结巴了。
“我……我没事,你……你没事吧?那个……你流血了,我给你上药,对,我给你上药!”
纪云欢终于找到了一件事做,挽起宇文翊的袖子,慢悠悠的给他涂药,她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不再跳得跟擂鼓似的了。
“你是不是傻?睿王只是断了腿,没有性命之忧,他身边那么多人伺候着,若是忽然就死了,肯定会引人怀疑。他是该死,但不值得把你搭进去。”
“我当然知道太后和皇后娘娘待我好,亚穆德说的话不能全信,我自会慢慢查证。这人实在是狡诈,死到临头还要在我心里埋一颗怀疑的种子,他想让辰国陷入内斗,这些事若是传扬出去,真真假假的消息混杂在一起,北境军必然大乱。”
“家国安定是父亲一生所愿,我不能毁了他的心血,不然他半夜肯定要托梦来骂我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任由流言扩展,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亚穆德惊得差点跳了起来,可惜跳到一半就落到地上了,他气得面目狰狞,大吼道:“纪云欢你有病吧!孤是唯一的证人,没了我,你怎么扳倒睿王?”
“八皇子,你可要想清楚了,单凭你自己,根本就斗不过睿王,你出身低贱,这辈子都与大位无缘,你真的甘心吗?等回了京城便是睿王的天下,没有孤相助,你杀不了睿王的。”
“女人就是成不了大事,妇人之仁,如此血海深仇,难道就这样轻飘飘的揭过吗?孤有一计,既能为纪姑娘报仇雪恨,又能助八皇子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