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这样准备充分,且快速简单的两趟走下来,因各种意外、疾病等死亡的,已经有几十名人员,包括工作人员和聘请来带路的村寨民夫。
最终的会议上,众人深感为难,议论纷纷。
“勘察结果证明,根本没有相对好修的路线!”
“是啊,所有的路线,难度都非常高……以什么现在的技术,还有机具,很难修好……”
“怒江大峡谷,那可是世界第二大峡谷啊……”
“我们需要修建跨过澜沧江和怒江的桥,需要在高山峻岭间挖空岩壁,才能绕过大山……没有任何路线可以躲开这些天堑……”
“遍布瘴气和野兽的原始森林,荒无人烟的高山峭壁,这些地方,机器也进不去,难道倚靠手脚去挖吗?”
“得使用炸药,现在能申请到多少炸药?”
“炸药都紧着前线在用,我们只能用……以前的库存……”
“以前,多久以前?”
“清末……”
“说尼玛的锤子……”
“那咋办嘛?还修不修嘛!老逑火得很!你们克走了那么大一圈,走出个球来哦!”
因在勘探途中救过好几次队员,加上周立行擅长在磁场混乱、没有阳光的浓雾森林里辨别方向,再加之过目不忘的特长能让他画出地形图,所以,周立行已经有了旁听会议的资格。
他坐在后排的椅子上,听一群知识分子从文质彬彬长吁短叹到开始飚脏话,就差没摔茶杯干起来。
“修啊,死也要修!这条路,这条路是输血路!我们云南人只要没死绝!用手刨!用脚蹬!都要把这条路修出来!”
“前面那么多战士,拿命去堵!我们这些后方的人,难道就不能拼命去修个路吗?”
“虚锤子虚!干就完了!”
“那就听赵先生的,定哪条,就干哪条!”
“横竖也没啥子差别了,干!”
“别慌,除了定路线,我们还得把其他事宜也商定出来,需要多少劳工、多少技术人员、多少工具器具、多少配套的医务人员和药品,还需要修多少站点才能保证道路的通畅,以及需要多少司机、车辆、机械商店、车库……”
修建道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听得周立行心中沉重。
同时他又被这些技术人员们的坚定执着感动,他们仿佛一群精卫,纵然知道大海广袤,却依然每日振起翅膀,以微小的力量坚定不移地飞向自己的目标。
他很庆幸,自己跟着刘愿平来到这里,跟随这群看似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去翻山越岭。
最终,赵祖康建议确定滇缅公路由昆明经下关、保山、龙陵、芒市、畹町出国,然后在缅甸的腊戍与缅甸的中央铁路接通、直通仰光的最终实施路线。
这条路线的滇缅公路,起于云南昆明,止于缅甸腊戍,全长1146.1公里,云南段全长959.4公里,其中昆明至下关段已于1935年修通土路;缅甸段186.7公里。
经国民政府与缅英当局商定:中国在原来已筑成的昆明至下关公路的基础上,负责修筑下关到畹町中国境内的路段,全长547.8公里;缅方负责修筑腊戍至畹町的缅境段。
非常时期,用非常方法!
云南这边狠下一条心,立了军令状,通令该路沿线各县和设治局,限12月份征调滇西各县民众义务修路,各段位置由各段内的人员负责,务必于一年内完成。
然而美利坚也好,英吉利也罢,他们都不认为,在这么艰险的地方,可以用一年的时间修通一条路。
他们的专家面对地图和图片资料的时候,摇头晃脑地说,就算用现代器械,至少也要三五年。
这是一条,不可能修通的道路。
*
周立行本以为勘察完了就能走,哪知道刘愿平本来就是打着修路的想法来的。
勘察结束,刘愿平毫不犹豫地申请留下。
这下周立行傻眼了,那他走不走?
刘愿平倒是不好意思再劝周立行留下,他摆了一桌好酒好菜,邀周立行来吃晚饭。
周立行大约猜到了刘愿平要说什么,全程由着刘愿平东拉西扯,他则是一边应付一边专心干饭,别的不说,云南菜是真的超合他的胃口,这段时间他已经学着做了好些菜式了。
刘愿平见满桌子饭菜都快吃干净了,才吞吞吐吐地进入正题。
“兄弟,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好几次都是你拽着我,我才没滚下山崖……你已经救了我几次了,这人情已经还了。要不,你就自己回成都吧……”
周立行打了个饱嗝,再叹口气,“要是没吃这顿饭,我兴许明天就走了。但吃了你这顿饭,我还好意思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