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也不会有。”
谢惊枝愣了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轻敲声自门外响起。
“公子,夫人的药已备好了。”
“什么药?”她下意识追问了句。
谢尧微微一笑:“不是方才还说想要?”
避子汤,他竟一早便准备好了。谢惊枝眉眼掠过一丝怔忪,谢尧已是淡淡道:“妉妉心里放着的东西足够多了,我总不会再让多余之人占了妉妉的视线。”
多余之人?谢惊枝垂下眼帘,眸中的复杂转瞬即逝。这世上多的是生而不养的双亲,但言子嗣是多余之人,大抵只有谢尧能将这话说得如此坦荡。
得到谢尧的允许,一女子端着木托走进来,自始自终都恭谨垂着头。以为来人是寻常侍婢,谢惊枝本只是不经意抬眼,在看清那女子相貌的刹那,却生生凝滞了视线。
“黛黛?!”
一时间太过震惊,她甚至未克制住拔高音调:“你怎么会——”声音戛然而止,她没忍心说出那个事实。
很多年前,地藏庙前,她曾以己身还了心愿,以自己的死,作为拉恶人一同下地狱的筹码。
记忆中眉眼凌厉的小姑娘逐渐与眼前神情淡漠的女子重叠,谢惊枝当即想要下榻靠近她,腰身却陡然被人环住。
“先将药喝了。”拦腰将人抱回去,谢尧略微不满地眯了眯眼,声音倒仍是温和的,“有什么想知道的,不急于这一时。”
谢惊枝这才将注意重新放到木托上。盛着汤药的瓷碗尚冒着热气,一旁还放了碟
果脯。
药大概是被精心调制过,并不算苦,她一饮而尽后将碗递还给黛黛,抱着她的力道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谢惊枝眨了眨眼,福至心灵地又吃了几枚果脯。
“甜的。”她笑了笑,将一枚果脯留在手心,歪头看向谢尧,“尝尝吗?”
谢尧这才终于满意似的松开她,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今日有不少人想见妉妉,我不会拦着。”
“只是,晚上的时间,妉妉要留给我。”那声音贴近耳侧,像极了情人间的呓语。
手中的果脯被拿走,指尖有意无意地勾过手心,谢惊枝心跳蓦地重了一刹,抬眸的间隙,谢尧已恢复正色。
“夫人,晚上见。”
……
谢尧一走,房内气氛骤然便冷了下来。黛黛依旧垂首而立,恭敬地全然不辨当年模样。
安静将人从头到脚都仔细打量了一番,谢惊枝道:“坐下说吧。”见人不动,她暗暗叹了口气。
“黛黛。”谢惊枝的声音很轻,“不止是我,如果知道你还活着,傅女官也会很高兴的。”
提及傅程桑,黛黛面上维持的冷漠开始松动:“小姐,她还好吗?”
谢惊枝眸光微动,迟迟没有回答。有很多事,她没有办法,也不忍去说。
当年她走时二皇兄出事,赵家没落,傅程桑作为赵家养女,无非又是一颗棋子。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动过真心,也不知道她是否当真会为谢忱难过。
末了,她只是道:“或许,你可以回去亲自看看。”
“我既已在这里,那便不会再回去。”黛黛打断道。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着实算不上好,她随即缓了丝语气:“你就不打算问点别的?”
每个人都会有心结与隐情,见她抗拒,谢惊枝自然不会强求,便也顺她的意问道:“这些年,你一直在为三皇兄做事吗?”
“公子救了我。作为交换,我不过尽分内之责。”说话间黛黛抬手替她斟茶,右手拿水壶的动作一顿,很快又如常换了左手。
“我出自淮南一族,身上无非有些研究草药的本事,能帮到公子自然再好不过。”
杯盏间升起袅袅白雾,谢惊枝透过那雾气望去,心中尚在计较,便听见黛黛道:“傀儡蛊,你知道吗?”
未料到她会如此直接,谢惊枝摩挲过杯沿,迟疑道:“就这么告诉我,没问题吗?”
这下轮到黛黛疑惑了,她偏了偏头:“公子让我留在这里,不就是让我告诉你这些的?”
江汀溪留下的那封信中亦有提及淮南族人,见到黛黛时她已有猜测,只是她能想到,和谢尧想告诉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最西侧的庭院内有我一处药圃,你若想来,随时都可以。”
没有回答好或者不好,谢惊枝眼睫稍垂,面上一时辨不出多余的情绪。最终,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定定落在黛黛的右臂上。
“你的手,是谁伤的?”
她问了,但无论是她还是黛黛都清楚,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有那么一瞬间,谢惊枝几乎要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
她多有图谋,所以说要同他互相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