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山洞中略过有关那对母子的话题后,她总会回想起当年那封最终交给宁安妤的信。
这厢正沉浸在回忆中,身侧一道询问声响起。
“不饿?”谢尧已然放下了筷子。
“方才我吃过了。”她指了指那一堆果子,不动声色地掩下眼底的情绪。
谢尧目光平静,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总归也没有强求。
有了前一晚的经历,谢惊枝倒也没抗拒与谢尧同睡一张床,榻上总比地上要舒服不少。
雨一直下到深夜,等到窗外那碎玉落盘似的喧嚣声终于沉寂下去,谢惊枝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农家的床榻并不宽敞,她几乎是一抬眸便看见了谢尧,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处,一个在沉睡中安稳宁和,一个却蓦地乱了。
外间天幕浓云散去,露出弯月一角,清浅的光自窗牖透进来,清晰映照出谢惊枝怔然的表情。
她内心的念头有一瞬间无处遁形。他们仿佛当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一般。
静谧的沉夜隐没下杂乱无章的心跳声,谢惊枝极缓地眨了眨眼,轻声道:“三皇兄?”
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她又唤了声:“谢尧?”
抬手戳了戳谢尧的脸颊,确认过他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谢惊枝胆子大了起来,索性直接上手去捏他的脸。
她估摸着那几人应暂时还没动杀心,而是有别的打算,所以就算饭食里有问题,多半也是迷药,不会真的伤人性命,毕竟那些人若真想杀他们,早在初初遇见他们时便动手了,又何苦冒着暴露的风险将人引到这未有记载的村庄里来。正巧她想试探谢尧,便顺势作罢未再阻拦。
如今看来,当年那封信里的内容也不全然是真的。
谢尧的脸手感极好,她手下动作不停,竟莫名从那张脸上觉出一丝乖顺的意味来。
“让你欺负我。”谢惊枝轻哼一声,“这下遭人算计了吧。”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有些闷,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藏匿在心底紧绷着的弦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
心下惦记着正事,谢惊枝有些恋恋不舍地将手收回来,小心朝谢尧身上探去,很快摸索出把防身的匕首。
一片寂静中,像是粗布摩挲过地面发出的窸窣声,从外间清晰地传进屋内。
那声音离的极近,紧贴门外廊道经过一般的动静,仿佛是特地来引起房内人注意的。
谢惊枝眸色一凝,仔细分辨着门外的声音。一直等到那阵动静彻底远去,她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门外果然没了旁的身影,谢惊枝没多停留,而是依循着白日里的记忆,朝着刘阿婆所在的那户人家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尘土的气息,原本紧扣于栅栏前的铁锁如同摆设一般,轻轻一碰便开了。
谢惊枝无声扬了扬眉梢。这是笃定她无论如何都会寻过来了?
对方做到如此地步,她倒也并未纠结,径直走了进去。空荡荡的院落内没有一丝声音,随处可见被风雨吹得东倒西歪的圆叶菜,应是主人家种下的。谢惊枝环视一圈,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
她半蹲下身抚过一片干枯的菜叶。这些圆叶菜是在近几日被吹倒的,可看这叶子的干枯程度,应是已经枯死了许久了。近几月原便多雨,按理只要主人家稍作留意,便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除非,这处院落已经空置许久了。
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谢惊枝面色微变,起身飞快走到见到刘阿婆的那间屋子前。
“吱呀”一声,木门推开发出森然的声响,谢惊枝对上迎面而来的粉末,旋即侧身避开,精准扣住来人的手腕,毫无犹豫地一折。
细弱的闷哼声响起,谢惊枝听见声音,微微一愣。
是个姑娘?
她尚未出声,女子便已厉声道:“小心!”
耳侧劲风袭来,谢惊枝松开人想躲,下一刻却被反拽着往前一拉,裹着十足杀意的一掌擦过她的发丝,错身落在那女子的身上。
手背溅上温热的鲜血,谢惊枝瞳孔一缩,袖中寒芒闪过,匕首在转身间刺入了身后人的体内。
扶着已经软下来的女子朝院中退去,她很快借月光看清了女子的样貌。
果真是白日里前来送饭的人。
至于被她刺了一刀的人,不是那个邀他们进村赞住一晚的人是谁?谢惊枝眼神冷下:“兄台这是何意?”
“姑娘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自然只能将命留在这里了。”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她们逼近,狰狞的面容全然不见起初的温实敦厚。谢惊枝护着身侧的人,只能不断闪躲着朝栅栏的方向走。
“你快走吧,别管我了。”女子气若游丝道,“你是打不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