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解芜愿身上阴蛊的那株草药会作为北厉陪嫁一同送至锦泽王府。婚礼之上皇亲百官相至,以谢忱对谢尧态度,他绝不会将他们安排在一处。芜愿易容成她的样子前去观礼,届时纵是不妨露出什么破绽,人多眼杂之下也不易引人察觉,她也好寻机会去取草药。
当朝二皇子与北厉三公主大婚传遍整个大熙,不乏有不远万里赶来上京凑热闹的。今日迎亲队伍从四方馆自锦泽王府,为了防止再像应星楼宴会上的行刺发生,沿路禁卫军持守,甚至连宫内也调派了不少人过去。乔风便是因了这个理由被武德司召了回去。
不会再有比今日更好的时机了。
云霜昨夜饮过药茶,两日后苏醒,宁安妤会替她另寻去处。而她则扮作宫女模样与芜愿一同出宫离开,两日后早已准备好的尸首会作为五公主出现在清漪殿内。
上京路远,尘埃落定,此后万般种种,皆与她无关了。
谢惊枝固执地望向窗外一帘天幕,只觉真真是良时尚好,羡煞旁人,涩意胀满胸腔,直望得她眼酸。
早已封过口的信封被搁置在妆台之上,在一众花钿钗饰之间尤为显眼。谢惊枝将之拿起递给芜愿。
上京城内流言四起,传谢忱不日便会被封为太子。如果这一切当真是谢忱所愿,她唯一还能做的,也不过只有劝告罢了。
她受伤醒来的那晚并非全无防备,去见宁安妤时并未将平日里带着的防身药物取下。却不想宁安妤并未真对她做什么,倒是冉姝寻了过来。转身斟茶的刹那间,她将药下在了茶水中。
那药无色无味,不伤人性命却会在每月既望之时发作,痛入骨髓,月月按时服下解药方能缓解。她让芜愿告诉冉姝,此药一月未服解药便会浑身剧痛直至暴毙而亡,如果她不想死,便不要将不该有的主意打到谢忱头上。
芜澈一向喜欢去秦觉的药庐中偷拿感兴趣又不常见的药物,还总爱给她捎带上一些,未料最终却是用在了这种地方。
松云居的时光已然恍如隔世,谢惊枝却仍弯了弯唇。
静看着芜愿将信仔细收下,不经意流露的情绪转瞬便被掩下,谢惊枝旋即又恢复寻常。
“还要劳阿愿将这封信交予二皇兄。”
说话间她正对上芜愿的目光,眸底唯余下一片宁和。芜愿静默片刻,面上的神情终是从犹疑转为坚定。
“殿下所托,我会做到。”
……
新茶煮沸升起袅袅白烟,芜愿拿过杯盏斟茶,身后烛影晃动了一瞬。
陌生的气息逼近,她手中动作一顿,半满的杯盏在下一刻被掷了出去。
瓷器绽裂发出清脆的声响,碎片霎时间四溅一地。
“可惜了,上好的琉璃盏。”
漫不经心的声音在暗处响起,芜愿没有回应,顾自拿起另一只杯盏。茶水斟满,她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只是缓缓将之推至桌角。
“多谢。”赫兰羽随手理了理方才躲避时被茶水沾湿的衣袖,毫不客气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掩于衣袖之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芜愿敛眸道:“二殿下是如何进来的?”
径直在芜愿对案坐下,赫兰羽悠悠道:“这大熙皇城倒也不似传言中那般固若金汤。”
芜愿面无表情地望过去,正对上赫兰羽的目光。
像是觉得哪里有些异样,赫兰羽停顿半刻,忽而道:“公主的嗓子怎么了”
“春时凉雨。”芜愿心下一跳,神情却依然不动声色,“昨日不慎染了风寒,有劳二殿下挂心。”
赫兰羽对此不置可否,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场景一般,似笑非笑地道了句:“公主到底娇贵。”
芜愿蹙了蹙眉:"二殿下皇妹今日大婚,诸多事宜待备,二殿下总不至于是到我这里来躲清闲的。"
覆余热的茶盏在手中转了一圈,赫兰羽轻勾了勾唇,“和亲之约已成,我自然是来与公主兑现承诺的。”言罢他自袖中取出一封信来。
与先前谢惊枝交予她的明显不同,赫兰羽手中的信单是外层的厚茧纸上便布满了褶皱,经年累月的风霜刻印其间,让人再窥不出原有的模样。芜愿眸色清浅,只淡望着赫兰羽却并未急着接过信封。两人僵持半晌,终是赫兰羽将信搁置到了芜愿跟前。
芜愿淡瞥一眼,倒像是不曾对这封信多有兴致。赫兰羽挑了挑眉:“公主不现在打开看看?”
“怎么?”芜愿缓声道,“二殿下会同我作假不成?”
闻言赫兰羽微微一怔,随即道:“合作交易贵在重诺,公主不必担心。”
“既然如此。”芜愿笑吟吟地抬手,“二殿下,请吧。”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