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中一闪而过的幽沉,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三皇兄。”谢惊枝走到谢尧跟前,俄而弯唇一笑,“我们走吧。”
夜色染尽整个天色,谢惊枝自偏殿前抬眸,不远处的应星楼灯火通明,煌煌之色透过楼内窗扉,对月而望。
两人一路无话地行过回廊,四下一片阒寂,偶有穿堂风撩过身侧,翻起一角裙摆。谢惊枝似有所感一般,朝廊道深处望去。
檐下每隔一段距离便燃了盏烛台,火光正盛,却反而将空旷无人的走廊显得十分森然。
按道理宴始之时,应有宫人不断呈上酒菜才是。谢惊枝不由得抬头又看了眼高悬于深空的月亮,暗道莫不是方才耽搁太久,误了时辰。
这厢正思索着,原先被牵着的手上倏而一紧。谢惊枝回过神,耳侧传来谢尧含笑的声音。
“走路也不专心,妉妉这是想平地摔?”
脑海中一个念头转瞬即逝,谢惊枝定睛看去,半步以外的地方碎石块散落,应是负责洒扫的宫人疏忽了。若没有谢尧提醒,她的确会一脚踩上去,配上这身不合适的衣裙,原地摔上一跤都算是轻的。
谢惊枝抿了抿唇,小声道:“总归有三皇兄牵着我。”
唇角划过一丝弧度,谢尧没有接话,只继续牵着她朝前走。也是凑巧,一直到应星楼前
,两人也未撞见一个宫人,牵着的手便始终没有松开。
应星楼内的灯色在楼前落下大片的阴影,宛若一道分明的界限。在阴影的尽头停下,谢惊枝自觉想要松开谢尧。今日虽是常宴,但若当真迟了,她与谢尧也是不便一同出现的。
“三皇兄,我先过去。”谢惊枝看了眼数层之上映照出的一室璀璨,跟着便要朝楼内走去。
“妉妉。”
不防听见谢尧出声,谢惊枝下意识回头,唇瓣蓦地被一道微凉覆上,柔软一触即离,让人生出些不真实的错觉来。
尽管知道谢尧绝不会在有人的时候做出此般举动,谢惊枝却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吓了一跳,随即便想转头确认附近情况。
脸颊将将侧了一寸便被偏了回来,谢尧像是不满意她的动作,逗人似的:“妉妉害怕?”
两人的距离瞬间靠得极近,谢尧把玩着她的一缕发丝,眼底神情颇有些漫不经心。
周身萦绕上熟悉的气息,谢惊枝闻到那股浅淡而清冽的冷香,迟疑片刻才反应过来,谢尧所言的害怕是指她害怕被别人看见。而此般情景未免太过暧昧,无论被谁撞见,都能窥出些隐秘来。
直觉谢尧有些不对劲,谢惊枝心下一阵打鼓,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若是在此时,的确不妥。”她缓缓出声,视线不避不让,“想来三皇兄也不愿给自己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话音落下,谢尧静默片刻,忽地轻笑一声,彻底将她松开。
原本那股似有若无的压力在顷刻间散去,谢惊枝惦记着尽快赴宴,目光掠过谢尧已恢复如常的神色,转身迈过一段距离,却又停下脚步。
谢惊枝回过头:“三皇兄。”
她已经踏入了阴影之中,寸步之外应星楼内的灯火耀目,谢尧仍然立在原地望着她,身后落了一地月色,目光是如水般的温柔。
谢惊枝有刹那间的晃神。
或许是她感觉错了。
她朝谢尧笑了笑,不再停留,转身朝应星楼内走去。
很久之后,谢惊枝偶尔会想起这个夜晚的月色。在一切注定到来之前,或许那道仁慈的目光,曾真真切切地落在过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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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观景,应星楼设宴大都置于顶层。谢惊枝一路踏上阶梯,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
整座楼都太过安静了。楼内构造特殊,就算是阻隔了宾客交谈的喧嚷之音,也不该连往来宫人的一个脚步声也没有。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谢惊枝来到了应星楼的顶层。堂厅之门紧闭,除了与楼外而望别无二致的满室灯火,让人辨不出一丝门内的境况。
周围的一切都太过诡异,谢惊枝眸色微冷,稍稍收敛气息,顾自握紧了随身的匕首。
堂门被轻巧推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谢惊枝立在门外,在看清堂内景象的一刹那,面色陡然一变。
堂内一片狼藉,浓郁的熏香酒香混杂着血腥气,在门被打开的瞬间扑面而来。
前来赴宴的官员与宫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除此之外,还有数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之人,无一例外尽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眼前的一切太过荒诞,谢惊枝整个人僵在原地,脚下寒意顿生,不过须臾便蔓至全身。
“谁?”
堂厅最内侧忽地传来一道声音,谢惊枝一怔,熟悉的身影紧跟着出现在目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