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沉默蔓延开来,谢惊枝不自觉蜷了蜷指尖,良久,终究是轻声开口:“他们,都死了吗?”
绕了一大圈,其实是想问这个。
“死了。”谢尧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那些人看行事便知是被培养出来的死士,即便是留下活口也问不出什么,更何况他们如今还知晓了谢尧会武。
下意识点了点头,谢惊枝反应过来以这样的姿势谢尧看不见,随即又补了句:“好。”
两人贴得极近,触碰到一起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谢惊枝可以清晰感知到谢尧身上细微的起伏,还有笑得震动的胸腔。
颇不自在地动了动,谢惊枝正琢磨着如何朝谢尧开口让他将自己放下来,便已经被人窥破了心思。
“再抱会儿。”
略停顿了半刻,谢尧淡淡解释道:“这样方便些。”
为了以防万一,此刻谢尧轻功掠得极快,谢惊枝了然她就算下来也只会拖慢两人的速度,她乐得清闲,也就任由谢尧抱着了。
天色依然黯下,谢尧没有回宫,而是带着谢惊枝悄然潜入了松云居,没有惊动任何人。
一路被抱至软榻上才放下,屋内燃着熏香,掩盖过两人身上的气息,谢惊枝瞥见谢尧衣角的零星血迹,抬眸正欲询问他有没有受伤,不妨望见谢尧拿出来的令牌,神色顿时一凛。
谢尧面上倒是如常神情,对上谢惊枝眼巴巴的视线,眼眸弯出一道极浅的弧度,将令牌递了过去。
那令牌上赫然刻着一个“楚”字,右下角的徽印在灯烛的映照下,显出隐隐暗芒。
“那封折子里唯一和楚家有关联的人是楚庄。”谢惊枝声线稍沉。
大理寺鞫狱内那副嚣张跋扈的眉眼清晰起来,谢惊枝不由得有些头疼。
“妉妉当真觉得,只凭一个楚庄,便能折腾出如此仗势来杀人灭口?”谢尧轻勾了勾唇,眼底是微微摇曳的烛火。
不经意回忆起今晨在茶铺中的场景,谢惊枝眸色微动。温名指出的那个人,正是楚庄,至于本应该在名单上的人……
谢惊枝再次想起温名的话。
“楚庄是自去岁八月以后才频繁至青鹤楼内的,在楼内虽是喜欢逢人攀谈了些,却并未牵扯进多余的事中。”
去岁八月,正是陈儒言一案前后。谢惊枝微蹙了蹙眉,这个时间未免过于凑巧。当时她听过温名的话,并未分出太多心思,却不想楚家的人跟着便撞了上来。
“楚敬州。”楚家如今握了实权的人,同时也是楚庄的二叔。
听见谢惊枝说出的名字,谢尧并没有否认,顺道提起这块令牌的来处:“那些人以车夫为首,这令牌便是那车夫身上的。”
倏而想到另一件事,谢惊枝默了半刻,缓声道:“三皇兄,你早知那车夫有问题。”说话间谢惊枝眸色沉静,语气上也没有丝毫疑惑之意,只是平和地陈述完事实。
“车夫常年接触缰绳,虎口往上都会有深深的磨痕,而那人的虎口却并没有这样的痕迹。”谢尧没有隐瞒,显然是对谢惊枝能察觉到亦没有多少惊讶。
“你应该告诉我的。”
谢尧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哄人:“下回,好不好?”
这种事还期待有下回?谢惊枝杏眸微瞪过去,谢尧正巧侧身去拿搁置在案几上的杯盏,不妨见到一片隐约的红色,谢惊枝面色一变。
“你受伤了?”
猛地起身牵过谢尧的手,谢惊枝几乎是强硬地探过身去,跟着便望见谢尧后肩处渗透衣衫的大片血迹。
谢惊枝眼眶霎时便红了:“这个你也等下回再告诉我?”
谢尧的心情看上去却极好,抬手
轻蹭了蹭谢惊枝的眼尾,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事,别哭。”
那伤口的血根本没有被止住,甚至隐隐有发黑的迹象。
“我去找秦觉。”言罢谢惊枝转身便走,跟着却被谢尧拉了回去。
“不用。”谢尧挑了挑眉,随意找了个借口:“不是还在托人帮你查验尸体?”
怕加重他的伤口,谢惊枝被谢尧半环着却也不敢用力反抗,只能闷闷道:“有毒。”
“嗯。”谢尧轻声应了一句,垂眸望见怀中人眸底翻涌的情绪,便也不再说话了。
安静半晌,谢惊枝淡淡出声:“给我看看。”
谢尧没有动,互不相让的视线在无言中焦灼。谢惊枝迟迟没有从那一双幽深的眼眸上移开。
良久,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起,一件件染血的衣物被褪下。没有雾气的遮掩,谢惊枝再一次看清了眼前的身体。
那些伤痕一看便并不是普通的剑伤刀伤所至,大大小小的疤痕横亘在白皙的肌肤上,蜿蜒扭曲。
任谁看了这样一具身体,厌恶也好同情也罢,都不可能全然不动声色,谢惊枝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眸光干净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