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妉妉。”立在檐下听见动静,谢尧回身望向谢惊枝,笑着温声叮嘱道,“舒毓那里,并不急于一时。先好生休息。”
不妨被说中心中所想,谢惊枝只能乖巧应好。
匆忙出门时取了件披风裹在身上,随手打了个结,谢尧这会儿自然替她整理着身前的系带,眸色清浅。
“妉妉,我需要离开几日,你有什么事,尽可交予乔风去办。”那个结被谢尧打得十分漂亮,他抬手摸了摸谢惊枝柔软的发丝,眸光被天色衬得格外温和。
“再见时,便是及笄宴了。”
谢尧像是当真有什么急事,与她说完几句话后便离开了,一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不见,谢惊枝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谢尧方才那句话,是在告知她这几日他的去向?
谢尧想要传达的意思很明确。
我没有要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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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前谢惊枝去见了舒毓一面。
毫不意外她会再次来访,舒毓面上并无多少惊讶之色,只平静道:“我以为,姑娘上回来时,已经将能说的话都说尽了。”
“是吗?”谢惊枝挑了挑眉,“可我以为,舒先生真正想听的话,我可还一字未言。”
舒毓不为所动:“姑娘救命之恩,舒某来日自当结草衔环,至于其他,姑娘不必白费心思。”
过于直白的话被说得几乎不留情面,谢惊枝却丝毫不在意,笑眯眯道:“只希望一会儿舒先生不要因自己方才之言觉得被下了面子才好。”
言罢也未待舒毓反应,便自顾自坐到他对案,将一张图纸于案几上展开。
“姑娘这是何意?”
视线不经意自图纸上掠过,谢惊枝对上舒毓的双眼,唇角笑意不变,眸底却是一片清冷。
“舒先生虽身中傀儡蛊,但应是没有影响记忆才对。”
舒毓眸色一暗,没有接话。
谢惊枝继而道:“十五年前镇北王一案,刑部载录长定殿因营造师擅自篡改图纸而致使承重不当,故……”
“你究竟想说什么?”舒毓声线微冷,打断谢惊枝的话。
指尖轻敲在案几上,谢惊枝直言道:“镇北王一案尚有疑点,舒先生身为镇北王近卫,哪怕经年过去,想必也不会放弃追查。”
两人对峙片刻,舒毓沉声道:“事关殿下,哪怕有一丝可能,我也不会放弃。”
“既如此,那么舒先生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份图纸的问题所在。”停顿片刻,谢惊枝缓缓出声,“我与公子在如今的长定殿内,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不出所料见到舒毓微变的神色,谢惊枝笑意愈深,却故意没有再说话了。
良久,舒毓缓了丝声音,主动开口询问:“姑娘都知道些什么?”
谢惊枝歪了歪头,无辜道:“舒先生先前分明还道是我白费心思。”
“……”气氛有一霎那的微妙,静了半刻,舒毓朝谢惊枝拱手道,“是舒某思虑不周,冒犯之处,望姑娘见谅。”
也没有真要为难舒毓的意思,谢惊枝轻巧揭过,转而稍稍正色,回答了舒毓的问题。
葱白的指尖轻点了点案几上的图纸,谢惊枝语调幽幽:“这张被记录在册的图纸确实被篡改过没错,但当年长定殿坍塌的真正缘由,却并不是因为依照了这张图纸修筑,而是有人置换了原本用来修筑宫殿的木材。”
浅淡的目光掠过舒毓紧握成拳的双手,谢惊枝心下微微叹了口气,终究说完了剩下的话:“置换木材的那人,正是当年被钦点被督工,如今的户部尚书,宁安琮。”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舒毓再出声时,低哑的嗓音透出一丝颓然:“姑娘既已去过长定殿,自然已经察觉了其间问题。”
谢惊枝点点头,坦然承认:“当年被宁安琮用来置换的劣质木材,最终还剩了一批,他并未设法将那批木材运送出上京城处理掉,而是直接将整座长定殿当作了存放木材的容器。”
“不错,所谓真相,便是如此。”
大抵是事隔经年,哪怕早已结痂的伤疤再度被人揭开,也再不见淋漓的鲜血,只空余一片腐朽的荒芜。舒毓几乎是平静的盖棺定论,甚至于无端牵出一抹笑来。
本是有意给舒毓留出些缓和时间,谢惊枝安静坐着未再多言,舒毓却转瞬间便恢复成了无波无澜的模样:“不过,我还有一个疑惑,想与姑娘确认清楚。”
“舒先生不妨直言。”谢惊枝没有防备,在直视上舒毓幽沉眸色的那一刻,却莫名的心下一跳。
“三皇子没有理由突然要彻查殿下一案。”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谢惊枝眸色微动,跟着便听见舒毓问道:“所以,姑娘到底是谁?”
舒毓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一番话说完后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谢惊枝却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