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一摞单子来回数了三四遍,沈白蘋累得倚靠在太师椅上,喜滋滋地抱怨道:“多亏了河田府又开口通商了,若不然,这么多的洋玩意儿叫我们上岭南去弄,就来不及收拾这么多了。”
原本想再弄一柄玉制的双如意,结果圣上还记挂着他们,赐下了一柄绿翡翠的连枝如意,通体不带一丝杂色,极为珍贵,也省下了他们的功夫。
此外,什么点翠的头面,累丝的发簪,金玉珠翠的佩环,也都不算什么。
最要紧的是礼金,包了整九万九千两,多是段诠的大舅公给的,要这一对新人长长久久这。
整鹅笼、整鱼笼也齐整,云锦、蜀锦、宋锦、缂丝和赐下的贡缎也齐备,虽超了规格,但这都是皇帝示意的,没人敢说“不”字。
喜饼、四色礼、文房四宝和四匹文马,不仅有本国的东西,西洋的女士怀表、各样的花卉,怀抱婴儿的圣母像和乱七八糟的洋布也堆了不少,就等着明日下聘。
第二天,皇帝亲下旨,由绥王纪明瑚来给这两人做大媒,内务府官员随行,段之绪、段訚这两个叔伯兄弟同行,下聘队伍从一等公府赤色大门前出发,浩浩荡荡地前往邹家。
杠夫抬着披红挂彩的礼盒、礼箱,装着活畜、酒坛的笼子,以及喜饼担子等。鼓乐仪仗紧紧相随,一路喜乐声不断,直到进入邹家。
邹家中门大开,邹文率自家的叔伯兄弟们在门前迎接,纪明瑚含笑带众人下马,念道:“圣天子在上,乾坤朗照,恩泽广被!”
“今有一等公段公府上,簪缨世胄,勋业昭彰,累代忠勤,其公子段诠,器宇轩昂,弓马娴熟,文韬武略,实乃麟阁之选,瑚琏之器。”
“贵府邹公,掌邦国财赋,股肱朝廷,清正廉明,海内共仰。府上大小姐邹云旗,金闺毓秀,兰蕙其芳,德容言工,四德咸备,诚乃天家赐婚之淑媛,名门毓秀之闺英。”
“荷蒙天恩浩荡,特降纶音,赐婚良缘,玉成秦晋,两府无上之荣光,亦段、邹二姓百世之祥!本王恭承圣意,忝为冰人,谨遵古礼,代行纳征。今良辰吉日,段府特备微仪,聊表诚敬,奉聘贵府千金,结两家之好!”
众人行大礼谢恩,聘礼被一项项抬进去,抬进去一个,纪明瑚就得唱一句吉祥话,最后将礼单递上,男方的人才总算能进邹家门。
邹文之妇仔细查看如意、首饰,确保一切妥当才接受聘礼,将喜饼、酒肉拿到祠堂中告祭祖先又设宴款待宾客。
前头待客之处熙熙攘攘,纪明瑚勉强喝了两三杯便作罢。
后室,胆子大的女孩们偷偷往外望,被嬷嬷们教训了也不怕,倒推着嬷嬷们赶快走,别耽误她们小姊妹们聚堆。
男子们的样貌,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品评一番。小王爷最貌美,身份也最贵,只不过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怕是少不了要沾花惹草。
段訚其次,很是英俊,只是可惜这里的小女孩们都知他已经成亲了。
内务府官员之中也有不少的年轻宗室子弟,矫好少年饮
酒作乐,只不过没几个想要去他们家中。
在前边偷着闹完了,又跑到后边去看嫁妆,闹哄哄打开了箱子查看,一惊一乍又满怀憧憬,想着自己成亲时该有如何的盛状,直到被主母轰走,一个个跑回后院。
这些没定亲的人自然不知道邹云旗有多么的担惊受怕,尤其是在去岁给段之缙议罪的时候。
姨娘和母亲因着不能退亲怄气,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后来只想着退不了也好,早些嫁出去,是福是祸自己一个人承受,也省得被来回念叨,姨娘整日哭泣。
不过现在看来,既然有绥王和内务府的人安排,那就是福非祸。
她按照礼数,将文房四宝和给亲手给段诠缝制的鞋帽作为回礼赠回去,只等着七月份自己的嫁妆送到段府。
一切尘埃落定。
被派来撑场面的纪明瑚完成差事后还要回到男方家中贺喜,只是段师傅无差也要当差,现在被叫去了养心殿谈倭寇一事,纪明瑚去段家说了几句话后也赶往养心殿。
他到的时候父皇愁眉苦脸,段之缙一言不发,见了他,皇帝才问一句:“事情怎么样?”
“一切顺利得很,天作之合。”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一声,只是段师傅没说话,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幸好父皇先问了他。
“我听段之缙说你学过外文?”
“回父皇,一知半解罢了,学来玩玩。”
“能听懂西洋人讲话吗?”
“能和西洋人对话。”
皇帝讶然,转向看着段之缙:“那这可不算是一知半解。是你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