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某些人还很不知感恩,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抱怨皇上,真是一点儿良心也不讲了,难道真是觉得儿子花老子的钱是天经地义?”
她这一番话说的刻薄极了,原本还嘻嘻笑笑的珮仁轩里一片死寂,连个人声也没有。
这话陈宝珍敢说,其他人敢听吗?
纪明瑚气得脸色泛青,指着陈宝珍“你,你,你……”了一顿,最后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把帕子盖脸上哭:“吃着我的用着我的,说个话你们都不耐烦听,还说这些来气我,哪天真把我气死了,叫你们一大群全守寡就舒坦了,叫你们独占着这个承明殿就开怀了!”
他的脾气,这屋头里没一个不知道的,若是真哭了,哭过之后也就好了,反而不会再有什么后果,可若是真要动真格的,却冷着脸不哭,直接罚人。
现下没了事情,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王妃带着焕儿一块玩九连环,陈宝珍就任绥王蒙着脸哭,连问也不问一声。李侧妃看不下去,贴耳说道:“好姐姐,还是哄一哄吧,真哭成了肿眼泡,不仅皇后娘娘要问,连着太后娘娘也要问呢,咱们没法解释啊!”
陈宝珍撇撇嘴,从抽屉里拿出个早就绣好了的荷包唤纪明瑚过来,略说了两句也就哄好了,恰巧这个时候焕儿解九连环解乏了,最后将那玉制的东西砰的一下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只剩下木制的骨架还完好无损。
大家全都吓一跳,双喜赶紧上去检查煜儿的脸、手、脚,确保都没有划伤才放下心。
焕儿小脸一迎朝着王妃骄傲道:“母亲您瞧,这不就解开了?”逗得王妃乐不可支,夸他聪明。
陈宝珍眼一瞪气道:“你这个祸害东西的杀才,解不开就解不开,等你长大了,自然解开,现在把它摔了个粉碎,这可是皇上赐下来的!”
可除了她,并无一人把这当回事儿,不过是些死石头,碎了就碎了。
整个承明殿,何物不是皇上所赐。
南边儿寸金寸缕的锦缎子,北边墨狐腋窝毛攒成的的罩衣,西边整块儿白玉雕出来的花瓶,还有东边海螺里剜出来的珍珠,就算是西洋最新的报时鸟在承明殿都不算什么好东西,更何况是个九连环。
素来金漆佛像玉做观音,更何况这里还有个信佛的皇子,自然是数之不尽的奇珍异宝。
但无论他们如何的义愤填膺、愤恨难平,外文学堂仍然是在限定时间内建造了起来,第一批学生就是庶常馆的庶吉士们,里边的二甲第一名孙长科是段之缙提上去的,段之缙又常提点他,两个人关系便很亲密,颇有几分师生之谊,因而段之缙这次又提点他要好生学习外文:“说不定你的前途不在京中一亩三分地里,而是在外边,在海上。虽说不一定,但能多学一点总比少学一点儿好。”
孙长科深施一礼:“多谢中堂大人,学生定然不负大人厚望。”
“你只要能对得起自己就成,说这些实属无用。”
外文馆的先生多是京内教堂的神父,一边授课,一边偷偷摸摸地传教,但这些人都是饱读了圣贤教诲的士子,过五关斩六将的进士,怎么会改信基督?
这也是段之缙叫庶吉士们做第一批学生的原因。
眼见着段家在京内蒸蒸日上,段之缙把个皇帝哄得言听计从,华夷大防都顾不得了,又要在辽河开口通商,谁不知道段之缙的妹夫,皇帝的亲信宋征舆在那里任总督,开口之后银子哗啦啦地流进来,不是他的功劳也能算在他的头上,众多官员难免心有戚戚,很是看不惯段之缙。
还有长乐王,上回就记恨秦行与他师生二人,只是秦行都乞骸骨回家去
了,也算是盖“棺”定论,再没必要整他,但段之缙成日围着皇帝打转,实在是令人心烦。
得找个时机整他一整才是。
这个时机来得很快,甚至可以说是一窝蜂来的,先是倭寇侵扰,淮宁水师竟然一败涂地,若不是步军顶上,怕河田府都要被劫掠一空。
再是西南苗乱,改土归流十余年后,燧明,这个最先归顺的地方竟然揭竿而起,协同乌蒙将驻在域内的汉军尽数杀害,与朝廷对抗。
久违的一场御门听政,这次连个章程都没有,内阁学士、军机大臣和六部尚书和亲王皇子全都挤到了前边,吵得皇帝头痛欲裂。
长乐王先看出了皇帝神情不好,叫众人安静下来,问皇帝应该怎么办。
皇帝反问道:“你说呢?”
皇帝的意思是叫他起头,领着大家保一保段之缙,但长乐王一掀袍子跪下,张口就道:“臣以为倭寇侵扰一事已经结束,要紧的是安抚百姓、重建水师,苗乱让西南军联合其他未反的土司平定。至于此二者,土人本属夷族,与我华夏分别,本就不可信,陛下将朝廷名器赐予他们也是受人蒙蔽。而河田府,若无开口通商,则无倭寇,更无被侵扰的百姓。还请皇上乾刚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