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学政、知府和当地县令的处置也皆允其所请,但圣旨透露出的信息却勾起了他挥之不去的担忧。
又被参了。
自摊丁入亩以来,段之缙已经被来回题参过多次,朝廷上下的眼睛全盯在这一亩三分地儿上,动辄得咎。
皇帝自然是一心向着他,屡次叮嘱他全心全意地办差,一切的后果都由自己担待,但段之缙不能不担心。
先不说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就说是后来之君会不会把他当做酷吏佞臣,尤其在当今皇太子的老师仍然有丁家人的情况下,这并非是杞人忧天。
这已经不是辞官不辞官的问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就算辞官回了淮宁又能如何呢?
思来想去,摊丁入亩必须要做,不做纪禅不会放过他,但也一定要叫朝廷的官员们承认这是善政,堵住悠悠众口。
什么能把所有人的嘴堵住?
似乎只有天意神迹了。
没有祥瑞也要制造祥瑞出来。
段之缙乘马车去了移种不育株的郊外田野边,这里由重兵把守,方圆几里之内再不许种任何水稻,唯恐串了花粉。
且如今不育株也不仅仅只有三棵。
果然金钱是第一动力,上回那老伯一宣扬,大家漫山遍野地找稻子,虽有不少弄虚作假之人,但花药发育异常的不育株也切切实实找到了五棵,现在总计八棵不育株。
倘若杂交之后产的种子全都带有不育基因,明年春耕过后就有几百棵不育株了。
明年又要进京述职,加上这一次收成,总共也就能收三次稻子,这三次稻子不一定要做出什么切实的成果,但只要能有一株双穗或者是格外大稻穗出现,自己便能顺理成章地报祥瑞,到时候再加上一些“神迹”,神人托梦、天放红光、七彩祥云之类的,为了维系朝廷的体面,也没有大臣敢说不是祥瑞。
既然祥瑞都出现在了南诏、岺州二省,谁又敢说这里有恶政?
他们敢用天人感应来攻讦段之缙,段之缙也能用天人感应来反击。
段之缙最后检查了一番稻子,回到县衙给外祖王家写信,托他们从各地弄来不同的稻种,产量大的旱稻最好,水稻也要。
剩下的只有等待,等着眼前这些沉甸甸的稻粒化成秧苗,明年再出一波。
秋收之后,刘双喜的案子已经定结,等他被压回岺州的时候就当众腰斩,既是杀鸡儆猴,也是为了平息民愤,叫大家伙顺顺利利走到摊丁入亩的路上来。
而因为土匪出
身的人都要做刀下鬼了,到冬日农闲之时,地主缙绅老实不少,颇有些任人宰割的味道在。
至于西北那边也是一切顺利,沈白蘋从南诏送信过来,说赤砂的叛军虽和穹迦人勾结,但于事无补,已经被朝廷的大军剿灭,唐馥当众杀死了阿速勒,他的残部也已经成为俘虏。
只是大慈悲寺的仁通大师因为战乱圆寂,现在唐馥正在给他主持仪式。
她还在信中说了一些怪事,按理说阿速勒已死,朝廷的大军也该撤回,但他们仍是在边境之处逗留,虎视眈眈,不知道是想做甚。
说完了西北的事情,沈白蘋又说起段诠这个小混蛋,读书读得多了,却一点不叫人省心,前几日竟然和人打架,被自己好好拾掇了一顿。
又说起了一件喜事,京里的母亲送信过来说,从紫阳宫找道士给妹妹的小子算过了,他是命硬专门克自己,带上虎牙之后也不知是凑巧还是真的有用,身子康健起来,今年一年虽不敢说无病无灾,但伤风感冒都好得极快。
絮叨了些家长里短,又说起茶山的趣事,那些个乡绅富豪怪有意思,求他们去茶山里投钱,他们是不肯的。一定要偷偷摸摸地打听到总督的师爷们全都往茶山里投了钱,总督的钱也在茶山里边才着急上火地请托,看看有什么办法能也在茶山里投入一些金钱。而后南诏的商人也跟着打听起来,纷纷往其中投入人力物力。现在茶山的资金很富裕,等着明年盈利就能见着回头钱了。
段之缙看得忍俊不禁,想着既然茶山明年就能盈利,普洱茶的名号也应该早早打出去,皇帝就是一个很好的营销手段。
毕竟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皇帝更金贵呢,什么东西都没有皇帝金贵。
它是独一无二的,一般来说一国范围内有且仅有一个。
只要明年的茶叶能够卖出去,商税就能提高一大截,不仅藩库,国库都能跟着富裕起来。
而且在清丈土地的时候,段之缙也派人探查过了,岺州同样是一个不错的种植茶叶的地方,这个地方还很适合种植药草,只要杂交的水稻能够成功,就能辟出来相当一部分土地来种植经济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