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买卖吗?这分明是长期租地的契书,兜兜转转,土地还是这些家族的!
宗怀宁在一边看着文书发愁,怨道:“虽没见过这样的契书,但律令也没禁止,这下可怎么办?”
“怎么办?他们不是愿意卖地吗?卖!想卖就卖,但是契税要一文不少地缴上来!”
“可咱们这儿的契钱低,也才百抽一,总共也就缴四五两的银子,咬咬牙或者主家们帮帮忙,这些钱还是能出的。”
段之缙叫包诸写文书,“可契钱不是定值,从百抽一到十抽一均可,改成十抽一。”
宗怀宁连忙阻拦,“大人,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这契税是买主缴纳,改成十抽一农户们要拿出来四五十两银子,如何能拿的出来啊!”
“若那些农户能拿出来,我还改什么?左右今年的地都已经种过一茬了,粮食也都入了库,再从外省调一些,凭着其他府县和新改土归流之地的粮食,养活这三府的人也并不困难。最多就是农户们租不起地,乡绅们租不出去地。”
宗怀宁觉得他异想天开,“这么多人张着口吃饭,大人要无灾生出灾情,开仓放粮吗?他们买粮的钱又要从哪里来?”
“茶山还缺着人,叫他们去茶山做工,用今年的火耗发工钱也能支撑。我心中有打算,地租不出去,最心急的可不是佃户,而是乡绅们才对,毕竟这些人家靠着土地吃饭,没人种地收入就少了。”
走着瞧吧,你们最好借贷给农户,叫他们把契钱交上,可人家也不是傻子,借了钱是要还的啊!
段之缙叫包诸写的清楚明白些,“如果发生了借贷,借贷的文书官府也要阅览,把里边的契文都剖析给农户们听,千万别叫他们蒙在鼓里吃了亏!”
包诸赶紧按他的吩咐写,当天就派了出去,先到三府的府衙,而后分往各县衙。
果然不出段之缙所料,一旦真涉及到了银钱,农户们就畏手畏脚了许多,孟庭璋咬紧牙关,片刻后冷冷一哼,“个把银子,倒真当我孟家拿不出来了?一户佃农缴五十两的契钱,咱们三家总共也就拿不到一万五千两的契钱,就当是日行一善,不比咱们手上的扳指贵多少。”
何佳木、徐思寿一听,好像是这个道理,一万五千两不是什么大钱,给那些佃户出了也无所谓,于是都同意了这个主意,地方藩库一下子进了近一万五千两的税银,但宗怀宁却乐不起来。
他愁眉苦脸看着总督,“这下好了,一下子少了一万三千多亩土地的人丁钱,学生早就劝过大人,不要意气用事……”
段之缙笑道:“怕什么!你没看着吗?这些傻子套的一份契书,旱地卖成水田的价格,但水田还是那份价格,咱们这个契钱是白得来的,也该好好用回去!先跟东南藩库和淮宁外祖家那儿借点钱……”
东南商贾多,藩库的钱也多,外祖家富裕,跟他们借点儿应该不成问题,加上一万五的契银和藩库里的富裕银两,这一次段之缙要借贷给农户,叫他们提前把契书里的约定完成,把土地变成自己的土地。
“水田是八千亩,算一算总共要花十万两左右,契银和藩库一共能出四万,跟贺子成借东南藩库的钱,外祖再补剩下的,然后咱们以最低的利来借贷,不信农户们不来借。”
“大人,还有人丁钱呢!人丁钱从哪儿收啊!”
段之缙拍拍宗师爷的肩膀,“你瞧瞧你,急什么?借出去四万两的银子,每年利息总要有一千两吧……”
“这也不够啊!”
“你这就本末倒置了,朝廷为何要从一百亩起征,又为何要摊丁入亩?多收钱是其一,其二也是要叫这些平民百姓减轻负担,这样一来第二个目的不就达成了吗?八千亩土地不算什么,一万三千亩也不算什么,还有更多的土地在这些大家族手里呢,不怕没有钱。”
宗师爷还能说什么?只有长吁短叹,安排人给贺子成大人去信。
因为上次买□□的事情纯碎是岭南吃亏,段之缙也没个补偿,贺子成憋了老大一股气,现在看着他来打秋风,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只想骂他一顿而后拒绝,但是他的师爷却提了另一件事儿。
“大人,他要是借钱干别的也就罢了,摊丁入亩是皇上紧盯着的政事,只要咱们能帮,还是得帮一帮,别等着他事儿败了,说一句当
时贺大人不借钱给我,这才酿成今日之局面。但借归借,借了之后要跟陛下说,咱们做他摊丁入亩的督察官,替皇上看着他!”
贺子成思量一番,吩咐道:“这些个儿穷得叮当响的地方自然想不到咱们有多富裕,剩下的六万两全从岭南出,去支出来吧,别叫他跟商人借钱,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