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非为自己的诰命,而是为咱们母子,谁能料想你能有今日?阿娘所求不多,只希望你能好好的,这辈子平平安安即可。”
“你的事情总是忙,娘也不留你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要好好地办皇帝安排下来的差事,上报天恩。”
段之缙离开前问沈白蘋去哪了,得知她去巡察各育婴堂得十来天才能回,便只好独自去前衙询问改土归流的事情,为摊丁入亩做准备。
宗怀宁作为钱粮师爷,又是领头的师爷,什么事情都得问他。
段之缙查了一日的文书,到了晚上才张口问道:“照这么说来,南诏改土归流的事情已毕,岺州最晚春耕结束之前也能完成?”
“正是,我们已经给朝廷上了折子,如何安排官署还得朝廷决定。夫人提了能够担任知县的土官,我们也奏了上去。”
“那就好。”
这件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段之缙转向宗怀宁问道:“可与你父母兄弟分户别过了?”
“大人,父母在不分家,我虽在外也不能分户啊。”
“你老家是哪里的?家里有多少地?”
宗怀宁不知所以,还是回道:“学生祖籍辽河,家中土地该有千余亩吧,具体的都是兄嫂在打理,学生不甚清楚。”
“哦,其他人的呢?其他人你清楚吗?他们家中占地几何?”
“大人银子给的丰厚,大家老家里也陆陆续续占下了土地,富裕些定然是能的。”
段之缙叫他坐下,“现在出了大事情,摊丁入亩要先在南诏和岺州二省实行,我跟陛下辞过,说这两省改土归流的差事尚未了结,一切都乱得很,人心浮动,怕难以摊丁入亩。可陛下说正是因为两省还乱着,才要趁乱行事,将事情一鼓作气定下来,从此之后再不变动。”
宗怀宁有些心烦意乱,如果摊丁入亩成了,势必要全国推行开,那他家那千来亩土地又要缴多少人丁钱?
段之缙又苦笑一声:“这件事儿对我来说自然无所谓,咱们家的事儿你也清楚,向来不好买卖土地,外祖年年赐金银,我又新得了养廉银,花也花不完。只是可怜你们,朝廷的差事又不得不做。”
宗怀宁有些泪目,就听段之缙道:“总归是屈了你们,得找补上。这样吧,我给你们垫上钱投入茶山里,占上股份,日后茶山盈利也按照投钱的占比分给你们如何?”
宗怀宁的眼泪瞬间消失,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茶山的事情还在影子里泡着,如何敢叫人投钱?宗怀宁便迟疑起来。
“你怕什么?花的我的钱又不是你们的钱,若是亏了我也不叫你们还。”
“大人这是图的什么?”
“我就图你们的一张嘴,若是我出去说总督的师爷们全在茶山里投了钱,你们可不许出去辟谣,吆喝着没投钱。再者你们这三年尽心尽力,无有不是,如果赚了也是你们该得的,以后我们大家好好相处,不要因为摊丁入亩的事情起矛盾。”
宗怀宁闷闷地吐一口气,“大人还信不过我?咱们是做师爷的,只要朝廷的政令发下来必然尽心尽责地帮着主家完成,怎么会有半点儿私心?这件事儿和茶山的事情都叫我过去说,他们也定和我一样的心思。”
段之缙展颜一笑,把替他们投多少钱的事儿算清楚又回到后衙休息。
这些年攒的赏赐、养廉和外家所赐的金银,除去要给大慈悲寺的,还剩一万八千两,全投了进去,以后得借钱养总督衙门了。
进了屋段之缙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正闭目养神之际突觉脸上痒痒的,而后一个重物猛地压在胸口,差点儿把他压吐了。
睁眼一看,吓好大一跳。
段一撮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还是说本就在这里,此时伏在段之缙胸前,猫头盯着人头,眼睛睁得溜圆,张口一吐,一只虫就落到人胸口上。
做了坏事它也不跑,十分骄矜地伏在主人家胸前,脑袋一蹭一蹭,眼珠儿盯着手不放。
段之缙把虫子找了个空茶碗放起来,把折腾人的祖宗搂在怀里,顺顺毛愁道:“怎么这样沉了,叫我摸摸肚子……唔,都耷拉下来了。”
想想自己的银子,随口说道:“我是不是叫你吃穷了的啊……”
段一撮似乎听懂了,朝着他的肚子狠跳了一下,踮着脚走掉,留他一人独守空房。
第二天,段之缙去找了学政和微,和微家中清贵,是大江南北有名的耕读世家,听段之缙一言脸色便不太好。
“真是逗笑话,你在京里就没劝劝皇上不要如此?”
段之缙脑子一转悠,既然皇上说了要担待就现在担待起来吧,苦着脸回道:“说是封疆大吏,实则离着皇帝也远了,到底不如近臣说话管用,可近臣也不说话啊,还不是由着陛下的性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