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古在一旁听着直挠头,他有一事不解,上一回是因为水西的土司造反,这才一定要抓住他们杀死首恶,但是这一次是为了改土归流,这些流寇走到了哪里,跑到了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离开了水西,水西的地就是朝廷的。改土归流,谁也阻止不了。
再者,就算他们走到了穹迦,穹迦能否允许他们入境又尚未可知,但无论如何,穹迦人总不可能让他们在高地上再建一个小水西出来。
因而向古小心提议:“只要咱们守住了水西的地方,他们想跑去哪,又和朝廷有什么关系?”
这两个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听完后相视苦笑,段之缙道:“是我们当局者迷了。”
向古眉头一皱,“这个差事我也在办呢,叫部堂说的,好像我不是当局者。”
苏奋哈哈大笑,段之缙拉着向古赔礼道歉。
“那我们就只剩下一个事情要担心了,就是牢洱带着部众蹿入林子之后,他们既不投降,也不往穹迦走,而是一直留在林子里边窥伺水西。”
段之缙也道:“最怕水西的民众与他们里应外合,这可是一个大麻烦,总不能把水西的夷众全都杀尽。”
还有牢洱遁逃之后,水西临时的土司,或者说临时的县令,又应当由谁担任?
汉官定然不行,汉官在此人生地不熟,又不了解水西的情况,一定会出问题。
段之缙想了想,觉得让吴阿兰去说不定能够站住场面,况且吴阿兰又信得过。旁人要么是信
不过段之缙不敢叫他们去,要不然就是不如吴阿兰了解夷人的情况。
“我会把燧明的县令调过去,暂时监管水西,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奋问道:“那燧明怎么办?”
“说不得就得叫她的女儿暂时担任临时县令了。”
段之缙的想法是,如果吴阿兰能够管理好水西,那就调到水西去,燧明另派县令,不但能降低吴家在燧明的影响力,也算是兑现当时给吴家的承诺。
水西就这样暂且定下,还有兆仁土司马黎种植阿芙蓉花的事情,等着马黎人心尽失,就先叫克西府的知府暂时管领兆仁,到新任的县令上任。
这三人在军营里等着水西先行动作,但往往事发突然。
一日,段之缙在营中观看练兵的时候,克西府知府的师爷突然到了营中求见段之缙。
段之缙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问道:“你们知府有什么事?”
师爷回答说:“我们那边来了几个乌蒙的夷人说是把他们的土司沙那给杀了。现在来找大人兑现承诺,但是我们都没有见过沙那土司,这事得大人来决定。”
段之缙直接瞠目结舌,这告示才发出去不久,沙那就被杀了,他平时是怎么做人的?这样招人恨。
倘若大家都是同族,功名利禄动人心,部下杀死自己的首领倒还不那么奇怪。但是发告示的人是异族,就算是心动,至于下手这样急吗?甚至不担心朝廷反悔或是骗他们。
段之缙激动中略带好奇,叫人赶紧准备去克西府。
这次没有叫王章同来军营,段之缙又差人去总督衙门把王章叫上,让他快马加鞭往克西府去。
到府衙的时候,知府带着总督去见那几个人。
能杀死土司,想必该是身强体壮的壮年男子,结果见了之后段之缙才发现都是些黑黝黝、瘦巴巴的少年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袱,怎么都不放下来。
段之缙问他们:“你们当真杀了沙那?有何证据?”
这些人听不太懂汉话,知府安排了一个翻译。对面的男孩们就呜喳喳地开始说话,两只手解包袱。
翻译转述:“他们说沙那就是他们杀的,如果要证据的话,可以给大人验看首级。”
验看什么?
段之缙脑子一蒙,就见对面的男孩把怀里的包袱彻底展开,露出一个半腐败的人头,扑鼻的臭味直扑面门。
在场的所有人都背过身去呕吐,段之缙撑着桌子差点把胆汁儿吐出来,缓过神抓住知府问:“怎么不把首级冻起来?现在烂成这样,还怎么看?”
知府擦擦嘴苦笑:“说了,他们不敢交给下官,怕我们骗他,说叫大人来了验看。”
验看什么?现在烂成这个死样儿,还怎么验看?还眼看个屁?
知府倒真开得了口,嗫嚅一顿回道:“大人,现在面皮还没有烂完,您再仔细瞧瞧呢。我们这儿没人认识沙那,就您出使水西的时候见过他。”
说罢,递上一方香扑扑的帕子,似乎是早有准备。
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再拖这人头都烂完了,段之缙拿过帕子捂住口鼻,叫仵作来把死人脸上的血弄干净,而后皱着眉仔细看还没腐烂完的面皮,越看越眼熟,似乎真是沙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