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气象往往能看出她的能耐,也怨不得燧明能占据这样大的地盘。
马黎魁梧的像座小山,中气十足,但比起吴阿兰就逊色多了,行事不够老练。
段之缙带着他们观炮台,秦行已经在那里坐定了,段之缙介绍了一番,马黎问道:“大人,不知道所观之火炮在何处?”
段之缙遥遥一指,“就在那里,只是离得太近声音震耳,这才造了观炮台观炮。”
马黎眼睛微眯,果然看见了几座火炮。
段之缙带着二人往东边看,“这是我们提前布置好的人形靶,铁架子用猪肉猪皮包裹起来,等会先用此试炮。”
这主意还是后来想出来的,死猪肉虽达不到血肉模糊的效果,但皮肉烧焦的味道足够引人联想。
“而后我们再用西边的山头试炮,看看几发炮弹能够将其削平。”
吴阿兰看着段之缙胸有成竹的表情,只觉来者不善,恐不是为了震慑。
怀表指针一点点走,午时整,指挥火炮的士兵上来请示,段之缙颔首,两位土司便见士兵手举红旗挥动几下,而后仿若晴冬雷鸣,东方的人形靶子被火光与硝烟包裹,等着再看清时,原本围聚的靶子已经四分五裂。
上次京中阅军他们都去了,当时已觉震悚,这次更觉得恐怖。
秦行拍手叫好,“不错!旗手赏二两,火炮手也赏二两!”
段之缙热情地邀请两位土司下去看看,此地已经一片焦黑,猪肉脆皮都要烧出来了,四溅的炮弹残片入木三分。
“这次不错,准头好!秦大人赏了你们本督也得赏。再试试山头,倘若能在十炮之内轰下去山尖儿就再赏!”
段之缙在这儿兴致勃勃地演,这都是叫开山的老师傅测过的,八炮之内定然能轰平,果不其然,旗手指挥着放第六炮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了,等到第七炮放出,山头彻底轰平,段之缙便赏了银,回头一看两位土司,吴阿兰倒还能不动声色,马黎脸上的血色却去了。
“二位,瞧着我们朝廷的炮如何?”
吴阿兰回道:“神威。”
“今天也没有旁的打算,就是试验火炮,怕声响太大叫你们以为是地动,担惊受怕。现在已经过了午时,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吧。”
段之缙吩咐人带两位土司先去县衙,而后去山头上查看,火药燃尽不留残余后才叫人前来收拾,把土坑填平再和秦先生一起去了县衙。
县衙内等候着土司的亲随,俱被留下用饭,这次没有喝酒,只是谈了朝贡的事情,两位土司不约而同,都说愿意增加贡品。
“别别别,你们的日子也不轻
快,陛下也不缺你们那点东西,咱们安安分分过日子就行。当然,我还真有事情得跟燧明土司谈谈,您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她的亲随担忧地看着吴阿兰,吴阿兰镇定一笑,“我们是朝廷管辖的土司,既然总督开口,我自然愿意。”
马黎不知他们搞什么鬼,可人家没留,自己也只能离开。
残羹冷炙都收拾下去,段之缙招呼着吴阿兰喝水,打量她一番道:“你和旁的土司不一样,燧明和旁的夷族也不一样。”
吴阿兰笑问:“大人何出此言?”
“你比旁的土司亲善朝廷,朝廷对你的部族也仁爱许多,自然不一样。现在本督有一个天大的好事,算是报偿你遵从朝廷的。”
“大人请讲。”
段之缙从袖中取出一本文书递给她,“若你不懂汉文,本督可以给你解释。”
吴阿兰接过,“多谢大人,汉文我还是能看懂的。”她懂汉文,不比读书人差,但看懂之时,神色却异乎寻常地冷了下来。
“我部安分守己,遵从朝廷的命令,我治下也算清明,土司职位也是你们祖先的承诺,凭什么改土归流!”
“正因为你安分守己,朝廷才不愿意动刀兵!你是担心你的族人还是担心你自己的荣华富贵?若是族人,你大可放心,朝廷的赋税比你们轻太多,且我们会制定夷律,从此之后按律审理刑名案件,要公正得多。倘若你是担忧自己的荣华富贵,大可不必,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你的荣华富贵。”
吴阿兰凌厉的眼睛闪着寒光,“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之缙也不怵她,“我新主改土归流之心犹如磐石,倘若你们不肯顺降,就只能是短兵相接了,不仅不能保有世袭土司的职位,更会遭杀身之祸!”
段之缙又道:“凡事有利有弊,燧明地势平坦耕地也多,你治下夷民在保宁县内交换,县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比其他的部族强不少。但现在形势一转,火炮在保宁县内架设便能打到你的寨子。你要想清楚,到底要不要为了你之一姓,叫寨子里的众姓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