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兵户,你定然不会当这个兵对不对?”
小兵偷偷瞥周围两眼,狠狠点了点头。
士气不振,这些人根本就是被赶上战场的,若碰上恶劣的地形,最先垮掉的是心里的防线。
段之缙叫他下去,又命卢肖明答话,“营地附近可有丛林?”
“东北方向有一片密林,制台大人有何吩咐?”
“从明日起,在林子中设置隐藏的人形靶,限时一个时辰,叫士兵用鸟铳打,每日打到并拿到靶子最多的士兵能拿二两的赏银,这个钱本督出。”
二两银不多,但一个马兵的月饷也才二两。
“此外,全军选拔鸟铳手组建一支新的队伍,只要能选上,月饷都按照三两来算。住些时日我会找人来讲书,你们准备准备一下,一个月要讲六次,五日一次,只要是喘气的都得过来听书,晓得吗?”
军中没什么解闷的东西,听到有这好事卢肖明喜笑颜开,“下官多谢大人。”
段之缙就留了下来,看着他们训练了两日,提出了一些意见又去巡查其他的营地,左右二营大差不差,正准备接着去兼管的曲寻协的时候,总督府的班头陈山来找。
他将怀里的文书捧给段之缙看,“制台大人,夫人命小的来找,叫您赶紧回去!”
段之缙展开一目十行,只觉一股血气上涌。
太和县发生了民变,县令和他的属官被剜眼折足,投入火中烧死了。现在乱民以县衙为据点,和官兵对峙。
“可知是怎么回事!”
陈山哭丧脸,“小的不知啊!这急报是刚送来的,现在还围着呢!”
段之缙也顾不得回总督府,一转身进了左营,吩咐游击参将:“给我选五十马兵,带上火铳!然后叫一百步兵跟在后边!”而后骑快马奔去了太和县衙。
街上已经被肃清,段之缙赶到的时候只能看见围困的官兵,县衙大门紧闭,看不见里边的人。
太和县属昭明府,知府泰仁带着兵丁守在外边,见段之缙来了赶紧上前。
段之缙翻身下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现在是什么情况?”
今天出奇热,每个人都是一身汗,泰仁不断地擦拭着,喉结滚了几滚才说出话来,“回制台大人,经下官细查,此事起因乃私盐贩子煽动百姓作乱。下官已严令缉拿首恶。”
天本来就热得躁人,还要听泰仁讲这一通废话,重要的信息一点儿没说,段之缙怒道:“现在两方对峙起来,你要拿这个说辞报给朝廷!”
泰仁也憋不出什么话了,慌乱之中竟然跪在段之缙身前,段之缙怒火更旺,强拉着他起身,“别跪!我叫你这一跪,起码少活两年!给我把事儿说明白了!”
泰仁吞吞吐吐说不出话,熊计舒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低头弯腰,哈巴狗一样,哂笑道:“大人,大人,随下官来,下官跟大人说明白实情。”
段之缙狐疑看他一眼,跟着他去了阴凉处。
熊计舒搓搓手,“大人,您刚来咱们云南,不知道这里的机窍。这盐税官运官销,朝廷控制盐井、垫付薪本,灶户按定额煎盐,产盐定额上缴省仓。此后衙门雇脚夫将盐运至指定州县,按人头分配盐量,灶户交盐抵课,商贩缴纳盐引费用,州县通过官店销售后上缴盐课银……”
“我用你跟我说?”
熊计舒尴尬一笑,“是是,大人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大人是内阁上官出身,不知我们地方的苦。朝廷每年的盐税要纳多少都是提早下了定额,我们南诏就得交上来这么些盐赋,可盐卤有些年多,有些年少,每年的产量不一样,人口有些年多,有些年少,我们的簿子也不能每年都变。”
段之缙额上青筋暴起,“人口减损了,你们也强逼人家买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要完税啊!大人,就是您来了,这事儿还是这么个事儿,日后还得这么做,没办法改。”
段之缙气得发抖,“好好好!那天刚来的时候,我说别因为我年轻糊弄我,你们以为我在求饶?!一口一个‘没办法改’,本督还要问问,有谁把这弊病往上报了?!我在内阁看了这么长时间的折子,南诏也完了一次盐税,这样不合理的事儿为什么不上报!”
越说越气,段之缙朝着熊计舒的肩膀擂了一拳,熊计舒踉跄几下跌倒在地,“你们还有理由了?知县和他亲眷的命谁来偿?!”
怒完,段之缙深吐两口气平复下来,被火铳手护着走到大门前,“里边的人听着!本督是南岺总督,尔等之苦情,本督已尽悉其情!只要能打开大门,本督会求皇上赦免从犯,为首者本督也会为他争取减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