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一片老臣心,刘玳廷涨红着脸捡起奏折,跪地请罪:“臣万死,臣……”还不等他说完,上边的皇帝边咳边咆哮:“你自己看,你在西北办的什么差?你怎么管的使团?!”
刘玳廷将手上的折子展开,陈冲上报,管领西北草场的官员发现了赤砂境内也会使用牛痘法躲避天花,现在已经大规模的种痘了。现在查到的是,他们的三王子额尔格发现了这种方法。
“辛苦了一顿,叫肃王来回奔波了那么长时间,全做了无用功!他们的三王子额尔格是怎么知道的?是谁走漏了风声,还是你们办差不仔细,叫人家看出来了?”
牛痘在赤砂境内推广开是容易的,但是雍朝大国,上下一万万人口,全都种痘谈何容易?现在赤砂抢在雍朝之先,不得不防。这也是皇帝如此气愤的原因。
刘玳廷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看到额尔格的时候却卸了一口气,说句大不敬的,皇帝该问他的好儿子才对,因而嗫嚅起来:“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华杏林在一旁诊脉,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无他,牛痘是他领着大夫们在赤砂弄的,若刘玳廷把过错往他身上推,牵扯起来怕是要没完没了了。
华杏林将脉枕一收,跟吴祥说道:“陛下一时气急,血气上涌罢了,不妨事。”
说完只开了写平心静气的药物,正好又听刘玳廷道:“臣以为,肃王府的长史昌裕或许知道。”
其言下之意,无非此事和肃王有关。
皇帝惊疑不定,但已经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刘玳廷又不是信口雌黄之人,只是派人去找昌裕和肃王前来。
肃王请安后,做父亲的一句话不说,把折子递给纪祁看。结果这个蠢人不打自招,吓得涕泗横流,哭道:“儿臣有罪,儿臣喝醉了酒。况且儿臣也不是全然无所获,额尔格答应若他做了汗王,就对朝廷称臣,儿臣……”
“蠢货!”皇帝怒发冲冠,“朕怎么生下来你这样的蠢货?!”刚才平复住的血气一股脑冲上来,皇帝气昏了头,四处一看,一柄御剑挂在墙上,他三两步上前拔出,利剑闪着寒光,还伴着皇帝的暴怒之声,“朕干脆一剑劈了你,省得叫你败了祖宗社稷!”
宫女和小太监四散奔逃,哭叫之声不断,昌裕挡在肃王身前,刘玳廷和吴祥、孙鹤林抱住皇帝的胳膊。
“陛下,陛下,又不是把西海的布防图送出去了,牛痘而已,就当是造福赤砂穷苦牧民了,何尝不是陛下的功德?”刘玳廷连连规劝,皇帝终于卸了力,瘫倒在御座上,手一松,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吓得纪祁一哆嗦。
皇帝冷着脸:“你还有什么隐瞒的,现在就说出来,不要等到日后陈冲上了密折,到那个时候,你自己找根绳子吊死,省得脏了朕的剑。”
纪祁磕头如捣蒜,砰砰地撞在金砖上,额上浮出来一层血迹,“儿臣万死,儿臣真没有什么隐瞒的了。”
皇帝白他一眼,又看向昌裕,冷声道:“临行之前你跟朕保证的是什么?朕跟你嘱咐的是什么?你为什么没看管好他?”
再一看这蠢得吓人的儿子,只觉得可笑。怎么就觉得他可当大任?这多的谋划,全白费了。
“传旨,昌裕身膺王府长史,本宜导王以正,匡其失德。乃漠视职守,纵容亲王悖礼,实属辜恩溺职。着即革去顶戴,交吏部严加议处!”
“肃亲王骄纵妄为,屡违祖训,深负朕望。今削去一切差事,罚俸三年,即日归府闭门思过。宗人府遣员监管。”
皇帝说完,也不想看这两个人,叫侍卫领他们出去,肃王还在磕头请罪,不肯离开,刘玳廷知道自己没事了,再一看哭哭啼啼的肃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全,带着他和昌裕退下,虽巴不得这个蠢货出事,但摸摸自己被锋利的纸张划破了的眼角,你要说笑,其实也笑不出来。
处理完了儿子,皇帝只觉得头晕目眩,吴祥和孙鹤林二人将皇帝扶上榻,小心脱去了靴子,又在身后高高地垫起来靠背,默不作声地按揉皇帝的太阳穴,另一人就去将苦药汁子呈上。
皇帝嫌弃地瞥一眼,“拿去,给朕拿既济丹来。”
孙鹤林看一眼吴祥,吴祥朝他一点头,这才呈上丹药,服用后不过一刻,四肢躯干都有了力气。
此时刘玳廷又进了内室,问道:“陛下,此时最要紧的不是肃王,而是西北。”
“是,你说的是……吴祥,叫毓秀来。”吩咐完吴祥,他又看向刘玳廷,“肃王在西北的一举一动,你都给朕说清楚。”
刘玳廷忍着尴尬,把肃王和额尔格的事情,和那赤砂女孩儿的事情都说了,也为昌裕说了几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