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叙墨哀嚎:“就不能不选吗?”
显然不能,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方叙墨不能既享受着郡主仪宾带来的从二品官职,又要做他方家的孝子贤孙。但是段之缙也不能给他任何意见,因为这个世界已经变化了太多,谁也不能预料到后事如何。
谁也没给他出主意,若无其事地回头和郑崑瑛推敲诗眼,方叙墨也没想着能得到什么建议,只是说出来能叫心里轻快些。
这里围猎结束后,南诏土司和穹迦人领略了一番中原的强盛,又能夹起尾巴做人。段之缙也回到工部都水司,继续看他的河防水利明细。
工程所需的材料价格都是合理的,丰年粮贱,力夫的工食银就高。灾年粮贵,以工代赈之时,力夫也花不了几个钱。
但段之缙越看那些数字,越觉得有些地方古怪,可哪里古怪倒也说不上来,直到看见山东的明细。
这年表是好几年前的表,山东旱情过后,朝廷在其境内大兴水利,一是为了叫成为流民的百姓有活干有饭吃,不至于造反,二则也是为了引水入缺水之地,好减缓旱情。
工程兴建之地就在运河边,段之缙去山东之时和回京都走过那里,回时八九月份,正是南粮北运的时候。
山东缺粮没错,粮食的价格应该浮高,工程就在八九月份,江南的粮商和朝廷的运粮船都会从此过,山东再缺粮食,又怎么会在此地此时缺粮?粮价何故如此之高?
再看石料,也真怪了,为何非要从外地采买,山东本地的花岗岩为何不能用?
这个工程不小,特意从国库拨银子,因而各类明细都是工部和地方官一起报的,这两方人得都是傻子,才能不知道贵贱。如果真的不知贵贱,那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得定一个渎职。
当时的工部尚书和管部之人是谁?
段之缙默不作声地合上册子,开始干手头上的活计,回到家后将各种地理志和游记拿了出来,和沈白蘋一块儿详读,专看哪地盛产何种工程材料,翌日再跑到部里看该地的账目。
现在事情分明了许多,这些人该是昧下了不少钱。
重新看这些明细,虽表面上合理,价格也是高低起伏貌似符合当地的行情,但总归是趋同化,那林木葱茏的地方,反要从外地运输木材。
可京里户部的老爷们和金銮殿的皇上又怎么能知道丁点儿的地方,就能长那么些参天大树呢?
段之缙将自己能找到的可疑之处汇成一本簿子之时,已经是年关,再找邹文也不合适,看看前街,这不正好有一个端王府出身的人吗?
正月初二,宋征舆跟着段云霓回段家,一起吃团圆饭。
团圆饭分了两桌,女人们聚在一起说笑不叫他们听,段家二兄弟和宋征舆孤零零守着一个小桌,怀里还搂着孩子。
平日里带的少,好容易放了年假就得好生稀罕稀罕。
段之缙把一点肘子皮夹到儿子嘴里,锁儿吧唧吧唧,嘴唇油亮亮的,等着他爹再喂一口。但是他已经喝饱了奶,肚子像一个小鼓,段之缙只叫他嘬嘬筷子,不敢再喂了。
看着宋征舆,段之缙问:“载之的会试准备的如何?”今年二月的春闱,宋征舆也该上场,载之则是端王给取的字。
宋征舆回道:“尚可,料想能够得中。”
段之缙又问了些有的没的,说是指导,但他学的时文也差不多还给了几位先生,只能在破题上说两句。
说到这里的时候,又顺带嘱咐了段之绪,“你八月的院试也要好生准备,四五月份就要回淮宁,不要再拖了。”段之缙讪讪一笑,知道二哥察觉到了自己不愿走的心思,但妻儿留在此处,叫他一人回去考试,到底难受。
吃完了饭,段之缙以指点为由带着宋征舆去书房,先把自己查出来的簿子给宋征舆,“你是王爷的侍读,这个簿子麻烦你转交王爷,疑点我都详细记了,只需要王爷派人去核查一番,寻访百姓,看这些工程是不是真用了外地运来的材料,力夫是不是真的花了这么多钱。”
宋征舆知道事关重大,将簿子小心收好,又听大舅子道:“还有一事,托你跟王爷说,上次邹文说的事情,我有一些想法,但是可能要见面详谈。”
这个事情不适合叫人带话,还是当面说清为好。
宋征舆也应下,段之缙又将自己在国子监内记的笔记送给了妹夫,也望他能一鸣惊人。
宋征舆做事是极其妥帖的,没过多久,段之缙去户部送文书的时候邹文就和
他定好了日子,“三月三上巳节,带着你的家人出来玩吧,就去郊外的‘壶中日月’园,那日园子热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