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严法问:“怪了,我去叫算房重算一遍。”
可算房核对了一遭并无半分的差错,怎么可能卡不上之前报的钱粮折子?
祝严法又去送了一次,回来的时候脸黑成锅底,段之缙冷眼旁观,猜是给户部的人赔笑脸被人顶了回来,此时祝大人文书一甩,恼道:“这个差事我干不了了!”
江通还哄他:“何故生气?差事还是要好好做的。”
“人家话里话外说我们做些烂账出来,倒给户部的老爷们添了麻烦!”
江通好说歹说把他安抚下来,又问:“这次是什么原因驳了回来?审的人又是谁?实在不行求奚陈去户部问问?”
奚陈是另一个工部侍郎,管都水司。
祝严法牛饮一大杯水,回道:“可别,他们王爷今日到部了,四五个郎中一块儿审的,当着他们王爷的面讽我!”
段之缙饮茶憋笑,江通也不说什么叫奚大人去问问的话了,埋头苦思。
别说是侍郎,就算是杜谦部堂亲自去了,人家王爷在哪里,谁还敢说个重话?
“那就明天再报,这个差事不急,就是最后去户部挂个档罢了。”
祝严法真是受委屈了,此时冷笑一声,“江大人,你这可就不知道人心险恶了,户部催着我们速改速交,今日必须报上。”
“那他们倒是说一声改哪里啊!”江通怒火中烧,又憋下去,再叫算房核对了一番,的确是没有半分差错,预审的钱粮和实际用的钱粮本就不可能分毫不差,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极好的了,还有什么好改的!
这下怎么办?
丁璇看看悠哉悠哉看书的段之缙,冰盆子放在案上,好不自在,反而自己这些人愁得头疼,怎么也平不下这口气,戳戳江通叫他看段之缙,江通颔首,上前笑道:“段大人可有差事忙?”
段之缙把手里的瓜子放下,回道:“无所事事之人,江大人可有吩咐?”
“今日户部的郎中吃了火枪子,又急着要核对钱粮,不知你能不能送?”
“自然自然。但核对的差事不是我做,若是我去送,一问三不知如何是好?总得先看看之前的钱粮用度。”
江通没想到他来这一招,但也无所畏惧,这个省的账簿已经做好,并不怕他来验看。
“自然,我叫经承抱来给你。”
段之缙查着帐目,从力夫、木材、砖石等的价钱一点点核对,并没有半分差错,这才去了户部。
纪禅不经常来部,今日到此还是给邹文撑场面的,怕工部的侍郎打过来叫邹文挨骂,现在段之缙来送账簿只觉得好笑,没说一句话就回了刑部。
邹文送走王爷,把工部的账目记档存好,笑着问道:“怎么样,你吩咐我的差事办的不错吧?我说的事情你也得多多上心。”
“自然自然。含章兄,我还有事相问,这河防水利、桥梁道路上想要贪污,一般有什么方法?”
旁边的郎中一挑眉,玩笑道:“你问这个要造假账?那日后你来送报的账目我可不敢收了!”
段之缙搂着邹文的肩:“大人,我可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看着含章兄亲热。”
邹文和他说笑几句,才回了正事:“要贪污的法子可多了,那蠢一些的虚报工程,夸大灾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再聪明些的在力夫、材料上下力气,一两的报成二两,或者以此充好,用碎砖充条石,或用糯米灰浆代替石灰。可要是从账目上下手,你们工部报给户部的账目都是万无一失的账目,鲜少出问题。”
工部和户部的账目是分开的,具体的估价、核算等都是工部都水司的差事,户部既不能
管也管不了,只是一个记档的衙门,也只能在记档上卡一卡人家。
除非是江河等大型堤坝的修建和突发的抢险要经过户部,走国库的银两,否则都是工部核准,用当地的钱粮,明细都存在工部,若要查也只能从工部记档文书中查。
段之缙回到工部,几个人见他真把差事办妥贴,有些吃惊,江都却看得透彻,这新来的身后定然有人!
果然不出所料,之后连着几日户部都是百般刁难,就算是告了奚陈,奚陈也无法,人家王爷天天蹲在部里,难道叫一个侍郎去跟管部王爷干架吗?
奚陈反而劝他:“你们的明细也该改完了,他想看就叫他看,总不能老是叫户部的人为难自己。再者,这事儿是福非祸。”
“大人的意思是?”
“若不是突然调走了白敬,你们这些明细何时能编造圆满?也算是给你们提个醒,日后这东西要一开始就做好,不能等着外人来了再弥补。”
工部的地位,的确是六部最贱,但工部的油水,却不是其他各部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