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蘋咬着牙,满头汗水,“二爷,你今天还当差,现在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快去工部点卯吧。”
段之缙才回过神,突然想到了什么,用力抓着稳婆,低声但不容辩驳地吩咐:“万一有不测,孩子娩不下来,你们就用剪刀把孩子剪碎取出来,千万要保大人。”
原本镇定的稳婆吓得呆住,哪里听过这样的事情?
段之缙见她不答话,又厉声催问,直到那稳婆应下来,自己胡乱穿上官服往工部赶。
但他不是来当差的,是来请假的。
妻子生产请什么假?杜谦骂他不知所谓的时候,段之缙直接跪倒在地,也不知怎么了声泪俱下,“大人,下官二十五六岁,第一次有子,万望大人体谅!”
杜谦一惊,二十五六岁才有孩子活下来的不少,但段之缙这般妻妾头一回有孕生产的却鲜少,刘审在旁边啧啧称奇,劝杜谦道:“大人,年近而立头一回做父亲实在不易,况且现在核销的事情不紧,都水司差事也不多,叫他回去吧。”
杜谦这才答应,等着段之缙回去的时候,生产刚刚开始,屋内俱是沉闷的呻吟。
段之缙在外边大喊:“蘋儿,我在外边呢!尚书大人叫我回来守着你,你安心生产!”
沈白蘋说不出话,但心里好受许多。
孕期保养得好,沈白蘋连灌了两碗参汤身上气力也足,她又是二十五岁产子,骨架也全都长成了,这个孩子便没有太折磨人,刚过未时就娩下来,才五斤多点的男孩儿,剥皮猴子一般,看着够可怜的。
段之缙终于松下一口气,在门外转悠了半天,此时扶着门框脱力坐倒在地。
等着再进去的时候,孩子已经被乳母抱走了,沈白蘋沉沉睡着,段之缙就坐在脚踏上,握着她的手。
生产的时候顺利,又没有养育孩子的麻烦,即便这里的条件没有现代好,沈白蘋也恢复得不错,只遗憾养身子的时候错过了霓丫头的婚事,不过人家就住在前街,三日回门的时候还来看小侄子,把个大金锁挂在孩子脖子上,压得孩子嗷嗷哭,又赶紧拿下来。
“他有名字没有?”
段云霓又去逗哥哥哄好了的孩子,那孩子一言不合就开始哭,闹得段之缙头大,嗔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去?宋征舆不找你吗?”
“呸!背着我上轿的时候说得好,叫我天天回家来看,现在闹了你儿子哭,就叫我去‘别人家’了?”
沈白蘋怕他们两个再吵得孩子哭,说起孩子的小名,“叫锁儿,把他的命锁住。”
这孩子生下来才五斤多一点儿,做母亲的还是有点儿担心。
段云霓就把手里的金锁扔到小摇篮里,提一下衣裙朝着哥哥睨一眼,“好二哥,我这就去找宋征舆了,别碍了你的眼。”语罢提步就走,段之缙追两步问她明日还回不回家,就听段云霓远远地喊:“在家吃了晌饭就来!”
处理完了这一档子事儿,段之缙终于有心思去想工部的差事,如今该学的也都差不多了,虽然不知道这三位郎中忙什么,但既然他们忙,自己也帮帮忙。
这一日,段之缙照例看了冰窖的藏冰,去找江通商量参与核销钱粮的事情,那三人面面相觑,祝严法笑盈盈道:“段大人,这几日有你的信?”
“我的信?”段之缙不知他提起这个事情作甚,何况有没有信,他如何知道?
“应当没人给我寄信。”
江通笑道:“段大人,如何没有?只是不能寄到部来,我给你提个醒,记得回家收信。”
“眼瞧着今年的天热了,冰敬也来了。今日我腆着脸教导你一些官场上的门道。你之前在理藩院行走学习,也没有三敬能领,今日是头一遭。”
三敬,就是冰敬、碳敬和别敬,地方官给京官上的孝敬,段之缙早就问过邹文,这钱能收,但是江通如此郑重其事,倒显得奇怪了。
段之缙道:“江大人,我是个胆子小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没那么那么大的本
事,如何能收人家的孝敬?”
“哎,三敬也算是朝廷的成法,你不收岂不是不合群?况且地方官员的心意你不能不领,人家不求你做事!况且受脏法还在,若有事相求而送礼,我们断断不会收。”
段之缙心下嗤笑。
不替人办事就不算是受贿了?
但是京官清苦,拿冰炭敬也是情理之中,说到底是朝廷制度有错,哪能强求人不吃饭不喝水呢?
江通又道:“段大人,还是年纪小的享福啊!你瞧瞧你,差事办得最少,但是孝敬一分不少拿,祭器、冰窖和巡查的差事繁琐些,麻烦些,但是轻易不出错,也不用担责任。日后你就干这个差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