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格笑道:“那岂不是正好,美人要寻得良配,岂不就在眼前?”
刘玳廷仍然是笑呵呵的,“你们年轻人就不要拿我们老人家说笑了。近年我的身子愈发不好,太医都说是没用的人了,又如何能算良配?”他活到如今,什么都是身外之物,说起不能人道的事情仿佛不是在说自己。
“那就叫她们二人服侍您。”
“那我的名声也算完了,殿下可不要害我。若您有心,就在我离开的时候,叫她们姐妹二人送一送我,也算是了解这一面之缘。”
额尔格的眼睛眯起来,半晌懊恼地拍一下脑袋,“我不懂你们中原的规矩,差点坏了您的名声。那就离开之日,叫她们姐妹二人来送别。今日是我冒昧了。”
刘玳廷笑着和他寒暄几句,撤出帐子,常思叹一口气,“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到时候咱们走了,也不知道如何。”
刘玳廷手揣在袖子里,“车到山前必有路,回程日再说。”走远了又嗤笑一声:“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和他两个哥哥争斗?没时运也没本事,成不了大事。”
刘玳廷在帐子里舒舒服服睡了一晚,翌日醒得倒早,还在榻上醒神的时候,外边他的侍从禀报:“中堂,段之缙大人求见。”
来得这么早作甚?衣冠不整不像样子,刘玳廷草草披上外衣,把人放进来。
刘玳廷涮一涮桌上的茶杯,叫小厮弄些热水来,亲手给段之缙泡上了茶,和蔼地问道:“怎么今日回来了?猎狼都结束了?”
自鬼见愁之地确定了是硝土,刘玳廷对段之缙的态度愈发好了。这一次出使大获成功,段之缙此次必然能够得官职,抚远司或是南诏清吏司的郎中有他一个。
“下官有要事禀报,昨日打猎的时候住在一户牧民家,得知了一个消息,只要是从牛身上得了一种疱疹,就不会得天花了。”
刘玳廷倾水的动作一抖,滚烫的水洒在手上,叫他“嘶”了一声,侍从紧张地上前擦拭。
“你说什么?”
段之缙重复道:“有一种牛感染的天花,人感染之后就不会再得天花了。而且致死率极低,那牧民说从没听说过得了这个病死的。”
“你去过几户人家?怎么敢如此确定?”
段之缙自然能确定,“虽只有一户人家,但脱勒齐也是这般说的,之前他们闹天花,的确是这些牧民很少患病。”
刘玳廷终于冲泡好茶叶,将一个茶碗递给段之缙给他倒上水,问道:“赤砂人会不会种人痘?”
“赤砂人以为这是狼神的惩罚,只能承受,因而不会任何防御手段。”
“倘若你说的属实,且赤砂人也不会种人痘,那咱们还能再和图尔赫商讨……离咱们回程还有十来天,这十天你和唐馥他们注意些,多问多看把事情打听清楚。我们回银泉城后立刻传消息回京城!”
这是件大事情,患天花者,往往十不存七,而中原种人痘又太难太贵。
上等的熟痘“一支丹苗”要三金,普通的人痘也要八分银,更何况人痘也不是人人都能种的,必要国手才敢接种。即便如此,每百人也有两三人因种痘丧命,幼儿更多。
种痘是麻烦的事情,保存痘苗更难,下层人只能在天花爆发的时候顺便给孩子种痘,因而一旦出现了天花,平民百姓死伤最多。
段之缙大概知道了刘玳廷的打算,即刻照办,乘着外出打猎或是采风的时机走访牧民,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鲜少听说牧民感染天花。
十来日,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段之缙记了满满一叠材料,终于能够回程。
苏赫来送行,额尔格还记得那日的话,把乌日两姐妹带了过来。
刘玳廷看着她们两个,突然跟额尔格说道:“人这一辈子,最不敢说的就是缘分,若没有三王子,我们也没有一面之缘。若三王子也感念这场缘分,还请好生照顾她们,说不得来日还能见面。”
说完,他又笑呵呵地看苏赫,“殿下不知,三殿下对我甚为照顾,怕我没人伺候还特意叫人来照顾。只是我没有叫女子近身伺候的习惯,推拒了。但是茫茫人海中,也有缘分,这才叫三殿下照顾这两个女孩儿。”
苏赫应下,送走了雍朝的使团恶狠狠瞪向额尔格,马鞭瞬间抽出打在弟弟身上,怒道:“你的心思还是收一收吧!私下接触雍朝的使臣……这两个女子送到我的草场下,自己去受刑处领二十鞭!”
额尔格咬牙去了受刑处,段之缙一行人紧赶慢赶回到银泉城,立刻写信和段之缙的记录一起用边军的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崇德皇帝对此事极为重视,命太医院的院使带着痘苗和种痘的工具赶往西北,而为首之人正是肃王纪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