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霓捏着帕子站起,落落大方道:“糕是用南边捎过来的水磨粉蒸的,多过了两边筛才能这样细。今岁新渍的丹桂,用井水湃过三遍才褪了涩气,混着松子碎和槐花蜜做的馅。”
周姨娘含笑看着女儿,催道:“还有呢,还有东西没说呢。”
“统共九层糕坯夹八重馅料,喻着九转功成。调馅的时候添了些干桂花,带些苦味,这是‘十年寒窗’。”她说着,把最上边的一层糕掀起来,下边竟然是一副“魁星踢斗图”,虽不甚清晰,可上边的五个字却还清清楚楚,被半透明的桂花酱盖着。
一层层的,每一层都有吉祥文字,最妙是最底下一层竟是青绿色,用艾草汁儿和的面,取“青云直上”的好彩头。
王虞亲手给段之缙切了块糕下来,盯着他吃了,自得道:“怎么样?你妹妹不仅书读得好,手艺也不错吧?”
段之缙满口香甜,只能颔首。
“那吃了你妹妹的糕,我托付你的事儿如何了?”王虞意指段云霓的婚事,之前段之缙一直科考,她也不便打扰,现在考完了试总该问一问。
也不求他立刻指出什么人,但凡能说个想法就成。
段之缙却险些叫那一口糕噎住,看了看段云霓,周姨娘便先叮嘱婆子带着小姐下去,又期待地望向二爷。
段之缙用水顺下状元糕,苦笑道:“儿子成日里在国子监内读书,实在不认识什么人。且母亲的条件有些苛刻了。”到底是他的妹妹,婚姻大事,段之缙也很上心。
“母亲想要家境殷实些的读书人,还特意说了国子监内,应当是想着妹妹也做一个官夫人。只是国子监内同窗也无甚年龄相当的未婚青年,要不就是家境贫寒,要不就是早早成婚,要不是便是门第太高咱们高攀不起。”
王虞有些失望,段之缙又道:“不过儿子没那个门道,能不能拖秦先生或是旁人找一找?因为之前没跟母亲商量过,儿子也不能往外说。”
“秦先生?”王虞想了想,先生是教书人,说不定就认识这样的士子呢?“可你说的旁人是谁?”
“儿子认识一位在端王府中任职的笔帖式,名为邹文,虽说官职不显但到底比儿子强上不少,见多识广,若是母亲允许,咱们求他做个媒人。”
这倒是也行……
王虞颔首应了,段之缙又道:“只是叫邹文说媒的话,怕是年轻的小官员会多些,又因为咱们家的情况,说不得会穷困些。”
王虞微讶:“这世上还有穷官呢?”
段之缙哂笑:“母亲说这话,京官年俸一百八十两,禄米一百八十斛,也就吃饭喝水罢了。咱们多贴补着叫他们把日子过好。”
周姨娘一下子惊慌起来,王虞也蹙眉,面上有些不情愿:“特意吩咐了要家境殷实些的,又给我弄这出……”
“再高的门第咱们也攀不上,就算是母亲所言的殷实家庭也不过是小富,说到底还得咱们多补贴,要不然叫这个妹子嫁了人吃苦吗?母亲也说了,‘这世上还有穷官呢’,可若是邹文能给咱们说得一个穷官,这才是真正好人品的。有这样的操守,难道还会为难妹妹吗?”
“自然还是要以母亲的意愿为准,先找母亲想要的,若是没有再谈其他。或者母亲舍得,便先等我考试,成了举人贡士再为妹妹相看,只是又不知是何时了。”
段之缙也愁,若是自己早早做个大官也就好了,或是家里能有个正常的父亲,也不至于如此。再不济,家里一文不值,倒也能舍得把妹妹嫁给穷苦读书人。
最恨是高不成低不就,小官家里有巨财,现在嫁给穷苦上进的,嫌人家穷,凭什么叫这娇生惯养的去陪人吃苦?可朱门望户人家也瞧不见你。
王虞叹一口气,把吃完饭围着桌子转的连科抱在怀里,“就先这么着吧……只是有什么人选你都得先和我说,可千万不许擅自做主。”
第55章 055五经解元
先说了妹妹之事,现在又轮到段之缙本人,王虞和施姨娘领着两个小夫妻往望月堂里走,段之缙这才知望月堂的花圃早就被改成了菜园子,院子里一盏灯都不点,黑黢黢的。
沈白蘋被指使着下去摘菜,段之缙想去替她都不成,定要沈白蘋自己去摘,又给了她一把银子,施姨娘嘱咐道:“摘一两个就行,摘完之后把银锞子压在叶子底下。”
沈白蘋不明所以,但还是摸着黑去田里摘菜,手在地上和菜架子上来回摸,终于抱回来一个南瓜和一小把扁豆。
王虞忙问:“是先摘的南瓜还是扁豆?”
“先从地上摸了南瓜,又从架上摘了扁豆。”
施姨娘一下子笑没了眼,“这是先生男再生女,儿女双全的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