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读书人多的是“勤工俭学”的,且能早日接触基层的行政也是一件好事,段之缙赞了两句段之绪,又问道:“既然已经订好了人家,母亲不也快要进京了?”
可不是,在六月挑了一个好日子叫未婚夫妻成了亲,王虞赶在乡试前到京,只是段之缙在国子监内专心读书,直到八月初七日临时放假才回了家。
乡试于八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考三场,前一日进场,后一日出场,考试期间一切吃喝拉撒俱在考场之内,王虞自然也知道这个事情,还特意给他准备了吃食。
她在段之缙的考篮里用油纸包了一袋粉红色的粉,段之缙拆开一捻,凑在鼻下一闻,麦子的香气萦绕鼻尖,还有坚果的香气。
段之缙看着王虞又给他放了一只小瓷碗,问道:“母亲,这是什么?”
“没冲开的油茶面,里边放了红糖、盐、芝麻、花生碎和松子碎,吃饭的时候倒点在碗里,问水夫要开水冲开就行。”
这确实比那面饼子好。
乡试搜检极为严格,干粮全给你搓成沫沫,段之缙自小爱洁,绝吃不下这样的东西。
王虞又给他揣了一个小铁漏,“到时候啊,你就用这个小铁漏筛给搜役们看,叫他们查明了里边没有夹带,然后吃干干净净的饭,省得肠胃不适。”
段之缙应下,几个娘一起上阵把整个考篮翻查一遍,确定笔墨砚台、裁纸刀、蜡烛、火折子和卷袋都备好了,又给儿子备了一块油布谨防下雨,带上了防蚊虫的草药包,这才催着他早些安寝,八月八日神清气爽地入场。
八月八,五鼓,考生入场。
同府试时一般,考场四面有人瞭望,一举一动俱在监视之中。
第一道关卡是搜查官率领兵丁先将考生的考篮打开,将里边的一应物品全都检查一遍,连笔杆末端的塞子都撬开,查看里边是否有夹带。段之缙所带的油茶面被细细筛了两边,这才被兵丁领往搜检房。
衣裳一层层解开,脱到只剩下里衣,两件外衫被一寸一寸地验看,确定没有字迹后又把里衣掀开,查看大腿、肚皮、腰侧、双臂等处有无抄写,最后方巾也被解下,头发丝披散开,搜检官来回揉弄,确保头发里没有夹带。
一切检查完毕,段之缙才被号军领进考场,入天字第八号号房,上书北皿第二十一号。
待周围的号房都坐满了考生,监试大人一声令下,号军将号房锁扣扣上,此时已经将近晌午。
水夫挨个号房送热水,段之缙就把油面茶倒在瓷碗中,胡乱吃了一顿。
未时整,一排排的兵丁举着木牌来回走动,上书科场场规,官吏紧随其后唱道:“一禁顾左盼右,二禁语响声扬;三禁窜号越位……”
同样的话来回倒腾了好几遍,一直到酉时水夫又来送水才停下,段之缙终于能补一会儿觉,子时之前醒来,上了一次茅房,这便安生呆在号房里边。
第二日卯时,锣响发卷。
第54章 054乡试与妹妹婚事
木槌撞击铜锣的声音还闱场内游荡,散卷官走来,挨个号房分发卷纸和草纸,新印的题纸散出桐油的气味,最右为卷纸的字号和段之缙的排号。
他伸手摸了摸洒下的朝晖,示题的时间也快到了,于是抓紧准备笔墨,从考篮中拿出琉璃瓶摇晃一番,将早已研好的墨水倾入砚台中,又用铜镇纸压平题纸,最后深深吐纳一番清晨略凉的空气,静坐等候示题。
考场里充斥着散卷官有序的脚步声,然后渐渐平息。
卷纸发完,天上的太阳也完全升起,阳光从士子们的手上移到脸庞,监试官的眼睛紧紧盯着场内的西洋挂钟,卯正三刻一到,立即脚步匆匆地去内场请示临监的端王。
辰时,又一声锣响,赞礼官一声长喝:“戊子科顺天府乡试,首场示题!”然后一声接着一声地传唱,声声渐远。
监试官亲拆朱漆木盘里的黄绫题封,从四书五经中出的二十三道时文题一次性公布,刚才温凉的阳光瞬间变得滚烫,段之缙后颈处滚下来一颗汗珠。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场考试要干什么。
乡试的规矩,首场考四书文三,五经每经各出四题,士子各认一经,从辰时到子正时分八个半时辰,就写这七篇时文。
倘若按照朝廷的规制来,段之缙的竞争者有三十人左右,率性堂出的荫生就有六人,在国子监中呆了三年,比之他自然是强的。
但是这世上总有出人意料之事,在崇德皇帝最后一科乡试
中,有士子将五经题全写了,一日之内做时文二十三篇,其文虽不如何高深,但五经皆通也是本事,崇德皇帝怜惜他一日书两万余字,且文理明顺,将其授为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