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缙嘿嘿一笑,先贺他新婚快乐,又说先生给自己取了字——允升。
两个人兴高采烈地叙话,郑崑瑛便帮着段之缙收拾,最后把段之缙的两身衣服包好拿着,又要带着他上街,把坐监需要的东西都买好。
两个人携手出了国子监,走两步路就是极为热闹的买卖街。
第一站是成衣店,也能定做衣裳,郑崑瑛拉着段之缙进去,老板打量一眼郑崑瑛的青色襕衫,面上立刻牵起来了笑:“老爷这是来做衣裳的?”
“正是。”说着,郑崑瑛把段之缙推上前:“给他做两套国子监内穿的夏衣和棉服。”然后把刚发的两套衣裳递给老板,“顺便把这两身衣服的领口处绣上名字。”
段之缙摸不着头脑,凑到德润耳边悄声说:“不是只能穿朝廷发的衣服吗?”
郑崑瑛:“这家店就能做和朝廷一模一样的服制。国子监发的冬衣和夏衣俱是两套,夏天根本不够换洗,冬日寒风刺骨,洗了又干不了,因而要多备两套。绣上名字是为了洗衣后能够区分,这还是与我同号舍的同窗告诉我的。”
老板上来量尺码,比国子监发的通码衣裳更为合身,因为现在不是二月入学的时候,客人不多,十日就能赶制出来,老板打完了算盘:“国子监的老爷都是我们的常客,绣名字是不收钱的,另外夏衣、冬衣各两套,一共是二两银子。”
咦,这不正好?段之缙刚要把自己才得的膏火费给出去,郑崑瑛却已经给了钱,回头一笑:“你忘了?府试那次你替我交了客栈的房钱,这次衣裳钱便由我来付。”
“上次客栈还不到二两呢?”
“算这么清楚有意思吗?”
确实没意思,段之缙便没什么心理负担的用了他的钱,又是两个快乐的小伙伴。
离开了成衣店,这俩人又跑了书肆买笔墨纸砚,去了琉璃坊买杯碗茶碟,去杂货铺子里买了灯具,段之缙便和郑崑瑛一起把东西抱到马车上,然后乘马车回家。
郑崑瑛自然是不愿意,没准备东西怎么好贸然登门。段之缙倒是不管那些,强推着他进了门,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
小门小户,又都是熟人,连带沈白蘋一共三个人上了一张桌,吃饭喝酒也没什么不好。
饭桌上说起了在国子监吃饭的事情,段之缙的饭自然是家中来送,他又问起郑崑瑛吃饭的法子,郑崑瑛道:“带些干粮蒸一蒸,就着咸菜也是一顿饭。”
他语气如常,并无半分窘迫,因为这就是大多数国子监生的日常。
沈白蘋劝道:“不如也给郑哥送着饭?一个人吃也是吃,两个人吃更是吃。”
郑崑瑛:“这怎么使得?”
段之缙给他倒上酒:“只许你帮着我,不许我帮着你?我的饭可不是白吃的,初来乍到还得求你看顾我。”
沈白蘋也称是,夫妻两个一唱一和,把郑崑瑛劝住了。
等着酒饱饭足,再看一看时间,段之缙提好了第二天早晨的早饭拉着德润兄回了国子监。
要是第一天入监就回寝迟了,叫差役在集愆册上记了一笔下个月可就没二两银子了。
马车从住处驶到国子监街就被堵住了,前头全是学生们回国子监的马车,水泄不通,段之缙和郑崑瑛先去成衣店拿了绣好名字的衣服,又回马车上抱下东西步行至门口,也算是什么人都见了。
明明都是青色襕衫,高低贵贱却一眼分明,在最前头还有踩着“人凳”下马车的监生,段之缙吃了一惊:“不是上谕禁止踩人凳了吗?”
许是害怕段之缙声量大了,郑崑瑛推着他去了一旁。
“他是葛礼的儿子葛观澜,踩人凳又如何?他学问好,在最高一级的率性堂,但为人极其好勇斗狠,也惯会拉帮结派,比他强的全叫他逼走了,周围只有贴着他的荫生。家世上比他强的只有国舅长孙方叙墨,但方叙墨年纪小,学问也一般,为人又过于绵软,压不住葛观澜。”
葛观澜?“等会儿,他们家荫生的资格不是给了长子吗?这个葛观澜瞧起来和我们一般大啊?”葛礼和当今差不多的年纪,都是六十多岁,长子怎么可能这么小?
郑崑瑛苦笑:“老来得子,这不是又求着皇上恩赏了一个吗?”
好啊,真够爽的,老子是皇帝的奶兄弟就能平白得一个荫生的资格。
听郑兄说的话,段之缙便知这葛观澜不是省油的灯。
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往里走,这才发现葛家的马车前竟还有一辆马车,那马儿再往前走两步都能进国子监了。
一个雪白面庞的娃娃脸青年身着青色襕衫站在马车旁边,生得一副温柔似水的好相貌,指挥着仆从搬下来米面粮油和一众调味用品,国子监差役就跟没看见一样任他们往里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