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缙瞥一眼邹文,想道:“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该不放心的是你,很快逆书一案案发,得亏你是极得端王喜欢的笔帖式,要不然刑部大牢的刑具能把你的骨头打成碎渣子。”
再看看这个陪着自己忙前忙后的倒霉鬼,问道:“含章兄,若是去你们王府做幕僚,每日要干什么?”
邹文想想:“王爷有事情的话会叫他们来商讨,没事儿就住在外院,只要不给我们王爷惹麻烦就成。秦先生就不得闲了,白日得给我们二公子上课。”
“我还以为要替你们王爷整理文书呢。”
邹文嘲笑一声:“朝廷的事情只能是王爷和幕僚们说了,幕僚才能知道,因而是不会叫他们碰文书的。整理文书、替王爷执笔这样的活都要我们笔帖式来干。”
段之缙哦一声,笑道:“那你们可得打起精神,别把不该放的东西放进文书里。要是第二天一早叫王爷带着《七
侠传》去了衙门,真是要仔细你们的屁股。”
邹文哈哈一笑,想一想也有几分道理,得回去和王爷提个醒,不光当晚要查一遍文书,去刑部衙门之前还要再检查一遍方好。
秦先生看他们两人插科打诨完了,最后叮嘱一句:“你心里再不愿意,也得做出一副孝子的模样,守好了三年孝期。再者,虽说这三年不能请先生读书,可仍要自己努力,经史子集一样不能放过,诗词歌赋叫你媳妇教你,等你回了京去国子监读书,第一件事就是考试,看你入内班还是外班,上哪一个堂去,好好准备。”
段之缙应下,和送行的二人挥了挥手,启程上路。
这个年是在路上过的,守着父孝、夫孝大家也没有欢喜的模样,段之缙和两个兄弟还得轮流下来扶棺,因而也不敢加快速度,等着到安平时正月都过了,幸得天气寒冷棺材里头没出气味。
这一家人就住在王家准备的宅子里,因为戴孝不吉利,也没去看望过王家二老,害怕冲了他们。
再者也到时候出殡了,没人愿意再守着棺材度日,找了先生推算日子,最近的一日就是二月十六日。
十六日这一天,阴阳先生选定了吉时,沈白蘋把最后一次祭奠的饭菜装到小瓷罐中抱着,段之缙把铜钱放在棺材下边,又用扫帚扫去了棺材上的浮尘,然后打幡在前,后边抱灵位的抱灵位,拿哭丧棒的拿哭丧棒,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墓地将段成平下葬。
此后便开始了一直到崇德二十年一月的守孝生活。
守孝的规矩甚大,除了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被特许吃肉外,其他人一点荤腥不能沾,更不许嬉笑玩闹。
尤其是段之缙,装也要装出来一副孝子的模样,连出门见人也不许,整日在屋子里读书或者和沈白蘋探讨学问,能接收的外界信息就是秦先生来的信和郑崑瑛托王章和琼香两个书童跟他说的消息,蒋先生和李大人时不时给他送些书。
这一世端王顺利得很,也没有因为逆书案被圣上申斥治府不严,叫他先回家生孩子。秦先生在王府混得风生水起,虽然二公子是个不受教的,但幕僚才是他的主业,教书一事多委给另一个先生。
在此期间,郑崑瑛院试得中案首,是名副其实的小三元,进了府学没多久便有训导相中了他,将自己年仅十六岁的小女许配给郑崑瑛。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要不说人的好运来了,想挡都挡不住,郑崑瑛入府学才满一年便遇到了三年一次选拔优贡的考试,在段之缙出孝期之前,这人就独自上京参加廷试了。
等到出孝之日,郑崑瑛已经正式成为了国子监的学生,段之缙也应该回京进国子监读书了。
不过在回京之前,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分家。
若不是孝期之内不能分家,王虞绝不会允许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有陈姨娘并她的儿女在喘气,因而趁着缙儿上京之前一定要分家。
反正出了孝也不用再避讳些什么,王虞叫来了段家的叔伯做见证,自己的嫁妆全归自己所有,段家的财产给两个女孩预留下嫁妆,剩下的东西由亡夫的三个儿子平分,谁也别占便宜。
没了段成平,陈姨娘也没了腰杆,现在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再提什么要求,自然是王虞说什么便是什么,和她的儿女分出去单过,就住在段成平与王虞成婚前的房子里,好歹也算遮风避雨的地方。
周姨娘无子,一个女孩今年才不满十四岁,段之绪也才不满十五岁,叫他们分出去单过和逼着人家去死没有差别,王虞和他们无冤无仇,没必要逼着他们上绝路。
再者,守孝期间不能见客,有这两个孩子在身边撒娇卖痴才叫人的日子好过些,王虞也不愿意叫他们分出去,一出孝便叫人请老师,虽然有些晚,但无论是儿子还是闺女都得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