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她喜欢吃的。
林听晚往那儿一
坐,就感觉到对面灼热且笔直的视线,跟红外线激光似的。
德高望重的上位者,看他们这些小辈,总是一副审判又挑剔的样子。心里有一条衡量的标准线,分个三六九等。要反复咀嚼,再决定吞咽或者吐掉。
尽管季老太太维持着得体的表面功夫,但说的话字字珠玑。没跟她客气,更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的问:“你和阿琛什么时候领的证?”
林听晚也没有含糊:“一月二十六。”
她二十岁生日的后一天。
“你才二十岁。”果然,季老太太的下一句话就是有关她年龄的。
她的态度和目的很明朗,试图用年龄来证明他们这段荒谬婚姻的不合理性。
林听晚平缓地眨了眨眼睛:“二十岁结婚,不可以吗?”
“可以。”季老太太舀了一碗鸽子汤,放在圆桌上,动了动手腕,转到她面前,“你二十岁结婚,跟谁结,是你的事。但和阿琛结婚,就不行。”
果然是鸿门宴。
林听晚低眸看了眼转到自己面前的小碗鸽子汤,又缓缓抬眸,轻蹙眉心,装傻:“为什么?”
季老太太语速平缓,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刺:“你年纪小,在上学,没资源,父母也靠不住。如果是林落烟,至少她有点资本,虽然也没稳定。你呢?除了闯祸,还会什么?实话告诉你,季琛的妻子不是什么轻松的身份,季氏高层暗中较劲,你能带给阿琛什么?季氏不需要放一个花瓶在阿琛身边。”
说了这么多,从她的家庭到她这个人本身,没有一个字不是在讽刺她、贬低她,尽管是事实。
但林听晚只听进去了两个字。
花瓶?
好吧,至少老太太夸她好看。
见她毫无反应,显而易见是没听进去,季老太太放下筷子,直勾勾盯着她:“我不知道这场婚姻是你提的,还是阿琛提的。他能同意这件荒唐事,只不过是还林老爷子一份恩情,虽然这种方式我很不赞同。你不该利用他的善良。”
握着勺子的手顿住,鸽子肉从勺子圆润的边缘滑下去,掉进碗里,溅起一点泛着油的汤汁。
“人情?”她疑惑,“什么人情?”
不太妙的念头在脑子里盘旋,林听晚的心里顿时千回百转。
季老太太静静看着她,确定她是真不知道这件事,才说:“林老爷子救过他,这份恩情很大,没机会还。你明白了吗?”
难怪他能那么快同意她疯狂且荒唐的提议,难怪她在问他原因的时候他总是岔开话题,难怪……
没有解开的遗留问题在此刻豁然开朗,但心情也坠入谷底。
季老太太这番话是在给她敲警钟,也是警告。
季琛仅仅是为了还一份人情,她别自作多情,更别痴心妄想任何。
季家这扇门,她推不开,进不去。
林听晚没什么素质,但自诩是一个比较尊老爱幼的人,更何况对方是季琛的奶奶。在暗流涌动中吃完这顿饭,她收拾好东西,起身。
笑容明媚,不及眼底,但她站在那里,模样乖巧,声音也很甜:“谢谢奶奶的这顿饭,您说的话我会考虑的。下次再正式登门拜访,奶奶再见。”
林听晚走到门口,季老太太抬手示意司机送她。她瞥见司机的动作,礼貌又客气:“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季老太太没有坚持,她并不关心她。只是作为长辈带她来这里,出于礼节送她回去。既然她拒绝,她便不会坚持。
快步走出这家让她倍感压抑的中餐厅,林听晚冲出去,站在台阶上。夜色早已降临,霓虹闪烁,面前人来人往。
她长舒一口气,拿起手机给古月打电话:“在哪?”
古月:“Haven。”
Haven是她们常去的一家酒吧。
“和谁?算了不重要,我过去。”林听晚说着在手机上叫了一辆车,“帮我点一杯‘死亡午后’。”
.
季琛赶到餐厅的时候,林听晚已经坐车走了。
他推开包厢门,跟季老太太四目相对。衣摆卷着室外空气里的沙雾,风尘仆仆。包厢里只剩下季老太太,和站在角落的司机。
桌上正对老太太的座位跟前,放着半碗没有喝完、早已经凉掉的鸽子汤,还有一张用过的、留着唇印的、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巾。
没看见林听晚的身影,季琛转身要走,被老太太叫住。
“去哪?要去追那孩子?”季老太太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
卫择站在门外靠墙的角落,明显感觉到季琛的呼吸重了下。一路跨着大步赶过来,他都没有喘一口气,这会儿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烦躁。
看了眼季琛的脸,他没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