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越过蔡泱,望向墙壁上悬挂的辰国地图,那一片片山川河流都是他要守护的责任。
良久,他的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朕……答应你。”
这三个字一出,蔡壑只觉心中一阵剧痛。
蔡泱却微微松了口气,嘴角泛起一抹苦涩而欣慰的笑容:“皇兄大义之举,辰国之幸。”
他望着她。
不日,圣旨便传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爱妹安邑长公主蔡泱,柔嘉淑慎,性秉纯良,今应和亲之大义,远嫁柔伊,此诚为两国交好、天下安宁之壮举,愿公主此去,以和为贵,展辰国风范,促邦国睦邻,功垂青史,福泽万民。钦此!”
*
夜色如水,润透了整座庭院。蔡泱静静独坐水榭一隅,
一阵乐声起,蔡泱悚然一惊,抬眸循声望去。
魏时崇不知何时现身于不远处的回廊下,身姿颀长,一袭素袍融于夜色,手中拿着胡笳,被月色镀上一层银霜。
乐声起初如泣如诉,似塞外朔风割面,又渐转悠扬,带着几缕憧憬的温柔。
蔡泱不自觉起身,莲步轻移,朝魏时崇走去。
她与他相识,却不想有这般绝妙的吹奏技艺。
“我东辰皇宫,大王真是来去自如。”蔡泱轻声开口,声线融在乐音里,添了几分缱绻。
她指着魏时崇手中的物件问:“这是何物”
魏时崇笑:“这是我柔伊乐器,胡笳。”
微风拂过,撩起蔡泱几缕发丝,魏时崇下意识抬手,轻轻将发丝别到她耳后,指尖无意擦过她的脸颊,烫得两人皆是一颤。
蔡泱垂首不言。
魏时崇缓缓开口,嗓音低哑:“你说得对,本王也不愿百姓深陷战火,乱世中许多事身不由己,来日你嫁我,我至少护你周全。”
蔡泱愣了愣。
男人的笑意浮在寒夜里:“你真的不记得我?”
她低眸,摇了摇头。
“大王真是说笑了,你我只见过两次。”
这话说得,像是他们从前就见过一样。
月色朦胧,男人心里微微有些失落,转念一想,也便罢了。
第4章
不记得也好,当日将她错认成皇后,还险些弄伤他,也算是一桩糗事。
“我的心意,殿下可明白了?”他声音轻而有力,如十月夹着凉意的风。
她始终清醒知晓,情爱不过烟云,他说的对,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也有太多冥冥注定的缘分。
他今日这般对她表露心意,她既与他结成一段姻缘,往后便也会与他举案齐眉。
半刻过去,蔡泱颔首,浅浅对他一笑。
只这一笑,男人扬眉,又极力按捺住他想揽她入怀的心思。
*
谌梵昇施施然的拿起手边的酒杯,掀眼:“东辰讲究君子之道,即便蔡泱真的愿意和亲又能怎样,没有三书六礼,利用战事逼她就范,她心里定是怨你吧。”谌梵昇幽幽道。
他初初坐上柔伊王位,四处树敌不知收敛,偏还是个手段狠辣的主。
旁的人自是
斗不过他,又怒又气,看着魏时崇咧嘴笑的坏脸,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吞。
一个不小心便被这狡黠之人骗得身家性命都搭了进去。
一想宫里那个瓷娃娃似的安邑公主,一看就是个未涉世事的……
谌梵昇实在没那个理由会觉得两个人能有什么下文。
魏时崇一个粗糙的汉子,风里来沙里去,蔡泱那样的娇柔公主会跟他好才怪。
谌梵昇摇了摇头。
当年魏时崇扛着从百斤重的冷枪,亲自提了一窝子嫌犯逼迫左贤王魏时兆一党退让,储君位子空了出来。
魏时崇虎视眈眈的盯着,权贵多半见识了他的手段后谁敢置喙半句?
如今朝中除了他那个义父是诚信待他,其余的人不过也就是在他与魏时兆之间择一个有远见的君王罢了。
柔伊局势仍然动荡,其实魏时崇也明白——他必须要娶了蔡泱,得东辰助力。
“规矩真多……”男人随手丢了粒豆子。
对面的男人喝了口茶,不语。
这几年窝在辰朝内部的所见所闻,蔡氏皇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原先的东辰占据中原称霸四方、受周遭敬仰。
可如今的东辰皇帝,大抵是从小在条件优渥的宫里千人宠万人捧着长到大的,自己为是便罢了,还非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就好比这蔡壑,面对群人喧闹的场面却也丝毫没那帝王气焰。
连这种局面都把控不好的帝王,拿什么跟魏时崇斗?谌梵昇又喝了一杯,便心道罢了,人各有命。
“你以为东辰女子是那么轻易便能娶的?”听他抱怨,谌梵昇摇了摇头笑道:“你既然嫌麻烦,索性就继续打吧,到时候直接将她抢来岂不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