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长公主与李家世子青梅竹马,谏官蹙眉瞥向一旁早已佝偻着腰的李从晏,揣揣不安的与戚长清对视一眼——
戚长清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沉声道:“长公主若是不嫁,他儿便要永在边关行军,这战场瞬息万变,是死是活谁又能说得准?”
“长公主一向是个性子软的,为保她那竹马,定是会同意和亲之策。”
末了,他自顾哼笑一声。
就这般一步一步将皇帝的左膀右臂送出去,这朝堂自是很快要为他戚家的囊中之物。
东辰国师谌梵昇看着谏官,低眸,将一切尽收眼底。
“方今国祚中衰,戎马在郊,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国师如此不作为,实非忠良之辈!”有人凝着他的背影骂道。
他闻言敛神,却步履不停往外走。
这天下局势必将会循迹而行——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谌梵昇出了宫门后未直接回府,到了蒲竹水巷,他下了马车后又上了藏在暗处的轿辇。
抬轿的前后四个小厮便往外走,谌梵昇将袖中的密信抽出来,看了一眼,吩咐去福鸰酒楼。
那楼上,魏时崇嘴里嚼着东西,背着双手面朝酒楼敞开着的窗。
男人左眼下有颗黑痣,狭长的眸半眯着,五官深邃硬朗,自不是东辰中人的样貌。
谌梵昇早上了楼来,见他半张脸凑在窗前,腮帮子还动着。
“王上在东辰,连面罩都不肯戴了?”
柔伊与东辰国制不同,领袖不必日日上朝,魏时崇心里想着一事,索性便来了东辰。
魏时崇闻声,转过身子扔去一袋东西,谌梵昇伸手接住,蹙眉:“这是何物?”
“东辰人总是自诩‘铜豌豆’,今日本王嚼了一遍,不过如此。”
男人身着紫金长袍,系着腰带,长袍后摆打着褶,身量高大似是一耸峰丘。
谌梵昇看了一眼袋子里的豆子,嫌弃的扔回去。
“嗤——”魏时崇咧嘴笑一声,将袋子接过来揣进怀里:“在东辰待得这么久,人都变奢靡了?”
谌梵昇盯着酒水,不予理会,径直走过去斟了杯酒喝下,被烧酒辣的眯了眯眼。
魏时崇向上抛了个豌豆用嘴接住,问他东辰朝中动向如何。
谌梵昇放下酒杯,抬眼看着这个从毛头小儿长成的魁梧汉子,摇着头,语气颇为无奈:“陛下要与你兵戎相见。”
魏时崇嚼着东西,一愣,随即笑出声。
“群臣倒是一致认为送长公主入柔伊是唯一良策,”他笑了一声:“陛下不愿搭上长公主,已决定了钦点大军御驾亲征。”
谌梵昇不徐不慢的补充:“内臣与天子政见不合,群臣多半劝天子与柔伊媾和。”
“这些臣下算是有明鉴。”他颔首。
谌梵昇看着窗外,清风徐来,街边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颇有一番安稳之景。
“你不就是想要长公主?”
魏时崇动作一滞,似是心思被戳穿颇为心虚,他转头忽的咧嘴笑出声来。
是,他承认,他就是想娶蔡泱。
谌梵昇早看出他的心思,轻笑一声不戳破。
不屠城,只吓唬着当官的,可不就是想娶了蔡泱再归还城垣?
他眯了眯眼,缓声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闻言,魏时崇转头。
“如若劝解不了陛下,那么安邑长公主便是唯一途径,据我所知,这长公主颇有仁慈的盛名,这些年倒也见过她,不得不提,东辰第一美人的名号
非虚。”
他见过蔡泱的画像,不过他一向对美人区分不来,听谌梵昇如此说,她大抵是极美的吧。
谌梵昇淡淡看他一眼,顿了顿:“长公主往往是顾全大局之人,最是清醒,在这宫中蛰伏多年,没有谁愿意一直藏匿锋芒,她,定会是你要的人。”
他掀眼,来了兴致:“此话怎讲?”
谌梵声自顾说道:“你合该去宫中探一探,这东辰如今到底如何。”
他眯了眯眼,心里斟酌着谌梵昇的话,自顾倒了杯酒水轻抿一口。
*
沁芳宫中,蔡泱收拾完行妆,起身去赴皇后设的花宴。
皇后素来喜欢清静,从不与她主动拉家常,她与这位皇嫂未见过几面。
蔡泱叫来婢女琉霜,吩咐将她新酿好的梅子酒取来。
准备妥当,一行人便往朝元宫赶去。
现下是九月,蔡泱身上还穿了绣了兰花的短袄子,里头是藕色的裙子,十六七岁的女子出落的明媚可人。
戚郝景拧着眉,注视着殿门发呆。
父亲信中的话在她耳边——
如今陛下仍未醒悟,臣等在前堂劝谏多时陛下也未松口应允和亲一事,如今臣等职能将希望寄托在殿下身上,还望殿下能从长公主这里争取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