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的功夫巧,左缝缝右补补,那些个破了角毛了边的衣裙又焕然一新。
她将衣裳对着太阳举起来,看着高兴,嘴角扬起一丝笑来。
不料刚将衣裳收起来,一张安邵的脸便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啊!”她心上一惊,手里的衣裳都险些没掉下去。
见是安邵,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愿同他搭话,兀自背过身去继续缝衣裳
上的补丁。
安邵微信微微拧起来,看着她绞尽脑汁耐着性子将补丁的边边角角一点一点缝的愈加紧密,心上犹如缠了一团乱麻。
自从那日他将心意表明,这几日的云笺初就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他,话比从前更少了。
饶是他绞尽脑汁逗她高兴,她都不曾笑一次......
如今外面已乱成了一锅粥,他是在听不来那些个污言秽语,只能匆匆买了东西跑了回来。
她缝着的补丁属实有些碍眼,他蹙眉,看不下去了硬要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开,语气不耐:“云姐姐,你别绣了,左右都破成这样了,再买新的不就成了?”
云笺初力气不敌他,就那么被他拽起身来,手上的东西散了一地,针也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你做什么?”她咬唇,急忙蹲下身去找。
“丢了丢了,有什么......”他漫不经心的语气深深刺着她。
她手上寻找的动作一顿,敛气,闭了闭眼。
他总是不懂得她的苦楚,整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他年龄小些贪玩,她由着他,铺子里的事不多,她也能顺手将他的那一份活做了,只是她实在受不了他这幅轻慢的态度。
一缕发丝垂在鬓角,她缓缓起身,正视着他的眼睛,眸中尽是疲惫,半刻后缓声开口:“安少爷想必是未体验过人间疾苦,小女知道,但也烦请安少爷不要来打搅小女的生活。”
她一字一顿,语气不重却十分有力量:“小女出身贫寒,是在不能与安少爷比肩相较,也烦请安少爷自重。”
话音方落下,她用力将手腕自他手里脱离出去。
安邵手上一时没了力气,听着她愤然一席话,有些失了心神。
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这是......厌烦他了?
安邵喉结滚动,回过神来,只呆呆的情不自禁开口:“我只是不想你那么累......”
云笺初捏不起来掉在地上的针,闻言咬了咬牙,丝毫听不进他话中深意,只冷声:“累...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这种出身,若是不苦点累点,这世间安能有我一碗饭吃?”
她不怨不艾活了十余载,苦点累点也都毫无怨言,只要能活下来,手里有些银钱傍身她便知足,从不奢望更多,走一天便算一天......
她与安邵本就不是一路人。
安邵这样的人,又如何知道人间疾苦?
她也不奢望他知道,左右一个在天边一个在泥壤,毫不相干,又谈何情谊...
她现在,本就是个双亲亡故的孤女。
安邵一听到这,瞬间来了劲,蹲下身言恳意切道:“这有何难?你嫁给我,我护你一辈子,绝不会叫你再受苦。”
闻言,她手里方费劲拾起来的针又“啪”的落了回去。
第67章
她转头,少年目光炙热,眼中似是有高高窜起的火苗,萦绕着的暖意将她紧紧裹挟。
“反正云姐姐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与其要嫁个不相识的人,还不如...”
他搔着后颈,面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一鼓作气将话说完。
在她的惊诧中,他一字一顿道:“还不如嫁给我,等我到了要婚配的年纪,定迎娶云姐姐过门。”
他如今年纪还小,再过两年才能成婚,可云笺初却已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他今日既是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就一定要兑现。
云笺初抿唇,看着他,忽的觉得有些好笑。
她转过头寻着方才掉了的针,随口回道:“安少爷莫要再说笑了,今日的活还未干完,我先去忙了。”
“我没说笑!”他蹙眉:“我...我说的如此庄重,你为何觉得我在说笑?我心悦你,所以我...”
“好了!”她听见某一个字眼慌忙用手去捂他的嘴,紧绷着脸呵斥:“莫要再说了...”
她一个好名节的姑娘,又如何能与一个男子随意的私相授受,他一口一个“成婚”“议亲”的,实在是太荒谬了些...
“安少爷自重,小女真的没有心思陪你玩。”
她面色沉下去,将额前散落的发丝掖进耳后,不在同他言语。
她不过是一介贫苦人家的女儿,虽是有几分姿色,却也只好皮囊不能做女子一辈子的饭碗,如今双亲亡故,她只盼着能攒些银钱做些买卖,并不指望着姻亲。
哪有指望着姻亲过一辈子呢?爹娘虽是恩爱,却不敌家中贫寒买不起那几服药,娘整日为了家中银钱的事郁郁而终,说是燕城官宦蛇鼠一窝盘剥百姓,可若是他们如安家一般有足够的银钱,哪里还怕被那些人欺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