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笺初摇头,转头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坚定:“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愿意回去。”
安邵颔首,大抵能理解她:“云姐姐是舍不得家中亲长?”
云笺初“嗯”了一声,其实也不全是因为父亲。
“我只是觉得,一人在外漂泊,过了一些年还是愿意回到家乡,落叶归根。”
若是在王都待不下去,回了燕城,那至少还是一个去处。
安邵到底是年轻气盛,仍是不解她话中的意思,想着回到燕城便不能日日看见流觞曲水的场面,街市上在也见不到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就觉得回了燕城仍是不好。
可他还是笑着道:“嗯,云姐姐心里有志向。”
总归不能叫她一个女儿家心寒。
云笺初知道他也不是真心理解自己,微微颔首:“你也是。”
“明日要随着姑姑进王宫,我得快些回去了,安少爷可要一起?”
安邵想了想,摇头,他还想再逛一逛。
云笺初转身同他道别,又这般匿进人群里。
*
晨曦初露,云笺初身上穿着新做好的衣裳,跟在掌事宫女身后踏进宫门。
今日前堂只有蔡泱一个人在,手里握着卷经书默默看着。
掌事宫女将人领进来:“殿下。”
云笺初不敢抬头看她,只垂着头微微躬身。
蔡泱将书卷放下来,笑着招呼她:“云姑娘,过来坐。”
掌事宫女拍了拍她的肩头,留下一个眼神便退了下去。
云笺初咬唇,称自己站在这就好。
蔡泱看着她略微带着怯弱的样子,缓声:“云姑娘是不认得本宫了?”
云笺初愣了愣神,手里绞着衣袖一角,踌躇着不敢上前。
她自然记得蔡泱。
蔡泱微微叹气,大抵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不像在燕城那般能融洽交谈,隔着这一层身份,到底不一样。
罢了,她也不愿强迫她。
魏时崇跟朗庚在书房商议事务,不知是不是刻意躲着她,方才她一人在前堂念经书,心思不知飘到何处去,觉得这世间相熟之人都要离她远去,心里很是落寞。
如今见了云笺初,看她与自己也这般生分,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走至云笺初身前,微微拉起她的手,云笺初瑟缩一下,想将手抽出来说不必如此,蔡泱微微使了点力气:“云姑娘,你先听本宫说。”
“你与你父亲是对王廷有恩情的,”她缓声:“如今你在王都,在司衣局这边,本宫也方便照顾你,你若是有什么缺了少了的,尽管与本宫提便是。”
云笺初咬唇,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殿下......这两日,民女心里总是不安,今日忽的唤民女进宫来,莫不是民女家里出了事?”
她也知道,燕城这些天难以太平,而魏时崇那样身份尊贵之人在燕城,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怕是不能够。
闻言,蔡泱张了张口,看着她满是关切的眼眸,话到了嘴边却仍是道不出一个字来。
云笺初见她这样,心里也猜出了七八分,她低眸,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殿下直接说了吧,民女......民女能承受的住。”
她家中就那么一个父亲,八成是父亲出了什么事。
是病了?还是......
“燕城不太平,王上亲自去燕城料理事端,将那些个欺压百姓之徒就地正法,你父亲不行落入其中......不堪为质,自行了断了。”
还没等她想到最坏处,蔡泱便开口告知了她。
闻言,云笺初只觉魂灵瞬时被抽了出来,独留一句空壳愣在原地,脸色变的煞白。
心里的惧怕如汹涌浪潮,将她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吞没,她反复嚼着“自行了断”几个字,身上颤抖不止。
蔡泱见她神色不对,忙抱着她,手上不停轻抚着她的背,蹙眉:“不怕,不怕,本宫在......”
“殿下......”她忍不住带了哭腔,自眼底泛起一丝濡湿:“我,民女没有父亲了......”
不,准确的说,她是在也没有家了。
她同父亲相依为命,在燕城那般风雨飘摇之地过了数十载的日子,虽然清贫了些,他父亲为人宽和善良,日子总不算过的泡在愁苦里。
文人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今看来,大抵是不尽然的。
蔡泱知道她心里的难过,可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日子总归还要过下去。
“想哭便哭吧,本宫就在这。”
云笺初不管不顾哭出声来,她不怨恨魏时崇搅动燕城的风云,他是王上,燕城百姓一直活在水深火热里,他这般做是为了燕城百姓。
她父亲,大抵是命中有此一劫,不幸罢了。
蔡泱抿唇,心里也担忧着,若是她就此恨上王廷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