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庚不敢看她,只低声:“属下去王宫寻殿下,黎大人告知,殿下去了燕城,只是不知殿下今日回王都。”
“王后放心,属下未将王上之事告知旁人。”
此言一出,两人不免都愣了一下,朗庚回过神来,闭了闭眼。
他害怕。
蔡泱轻咳一声,看着一脸窘迫的男人,眉心微微蹙起。
“本宫将事情问全面了,朗将领倒也不必惊慌,本宫不是那般睚眦必报之人,王上都决意宽恕你,本宫自然尊重他。”
她侧过头不看他,又缓缓举杯斟酌着茶水,语气不重却如千钧坚石砸在他心口:“朗将领可知晓本宫的意思了?”
闻言,朗庚微微恍神。
王后这是,宽恕了他的罪过?可他险些害的王上丢了性命,还大言不惭的求王上救他的胞妹......这些,王后都能既往不咎?
“谢王后不杀之恩,属下惭愧,日后定以命相酬!”他跪下去。
蔡泱抬眼,言语间浮着一层薄凉:“以后的事,现下不必承诺,本宫今日宽恕你,不表明你在王上与本宫这里还有昔日那般情分,今时不同往日,你的胞妹保不齐在北部,王上此举将魏时兆关押起来,等王上解决了燕城之事,便会启程北部。”
朗庚仔细听着,最后蹙起眉,疑虑:“王后未收到属下的书信?”
蔡泱抬眸:“什么?”
“魏时兆出逃,属下已修书给了王上。”
蔡泱一惊,兀自起身来:“为何会如此?”
廷尉狱绝不是那般稀松之地,据她所知,柔伊的廷尉狱从未出过任何纰漏,墙坚壁高,处处有人看守,怎会轻易便能叫人逃出来?
朗庚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未来得及与王上通传,黎月前些时日忽然暴毙于街市,死相惨状不堪入目,现在早已发了丧。”
蔡泱整个人僵住了,手下意识的攥住衣角。
黎月。
她为何会在这种节骨眼上突然暴毙身亡?真是好生稀奇。
“已发了丧?”她眯了眯眼。
“是,本来三日才发丧,黎大人说现下天热,匆匆便办了,”朗庚想了想,又道:“黎大人恐王都中有小人祸乱,命属下带人巡视王都各街七日。”
蔡泱微抬眉梢。
如此匆忙,又想着办法将身边之人支开,不像是一向爱女心切的黎洚啊。
若是按黎洚平日的作为,不得大闹王都,边查案子边办丧事?
临近黄昏天,铅云低垂,街市上行人愈渐稀少,寥寥几家铺面虚掩着门,黄风瑟缩,带着西北独有的燥意。
“你停了手底下的公务,跟本宫进宫。”
朗庚觉得不妥,低低开口:“可王都出了这般大的事,不如留下一些人看护百姓,殿下意下如何?”
蔡泱想了想,颔首:“回宫拿兵符直接调兵派遣其他将领看护王都,城门上也要严加看护,除去东辰商贾持有通关文牒可进出外,闲杂人等不得入王都!此事非同小可,王上不在王都,本宫自然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朗庚心里微微一惊,王后竟能自主调用兵符。
不过王上对她十分信服,他身做臣子吗,自然也不得置喙。
“属下遵命。”
蔡泱将帷帽理好往前走:“跟本宫去廷尉狱。”
*
廷尉狱内。
三三两两的狱卒围在一起闲谈,手里剥着零碎的枣子和脯腊,时不时塞进嘴里一个吧唧吃着,好不惬意。
门上有人通传,神色慌张,扰乱了这闲暇悠然的气氛,一人站起身来,大声怒喝着:“出什么事了?如此焦急忙慌的?”
来通传之人喘着气,一刻不敢耽误:“王,王后与朗将领来了。”
“什么?”几人异口同声的站起身来。
好巧不巧,蔡泱已带了人进来了。
“王后,将领。”狱卒颤颤巍巍下跪,抱怨着两人来的措不及防,正往兜里塞未吃完的枣子。
蔡泱抚着胸口深深呼吸几下,径直走到桌案前坐下,方才走的有些急,她身子沉,不免有些累。
她一眼便揪住那往衣兜里藏吃食的人,咬咬牙,一截玉指似剑一般刺向身前跪着的一行人。
胆大的人不等蔡泱发话,先磕头认罪道:“王后饶命,那魏时兆的事,小的真的知错了......”
蔡泱被气笑了:“犯下滔天大错,黎洚大人竟还未降罪?”
一旁的朗庚闻言也蹙眉。
兵卒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饶是黎洚迟迟未发罪,他们才敢这般松懈。
蔡泱神色冷下去,见一众人一字不言,想到她离开后王都出的事端,怒上心头,一掌落在桌案上,“砰”一声击散了堆在一起的脯腊。
“都哑巴了?前些时日犯了什么罪,如今当着本宫的面,还不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