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我,所以就要去赌,赌得前途尽毁,赌得妻离子散——他到底是爱我还是爱感动自己?”
齐栀在提到路诚的时候情绪再次起伏,说出来的话便也刻薄刺耳了些:“你那些,可笑的,自私的,自以为是的爱意,只能用在爱你的人身上。你敢这么做的底气,也无非是因为他爱你罢了,本质上和路诚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自欺欺人不想承认也没什么用,你就是像他像到了骨子里……”
“随便你怎么说吧,你如果要这么认为,就继续这么认为下去就好了。”
齐栀莫名其妙变得尖锐的话语几乎要摧毁她的理智,路曦瞳一个字都不想听下去了:“不管你怎么说,就算我是路诚的女儿也不意味着我每一个地方都会像他,我有我自己的选择,也有自己的人生,就不劳您老人家操心了。”
一分钟也不想多待,低着头闷声说了一句“好好在医院养好身体”,路曦瞳气呼呼地走出了病房。
她刚才说话的语气有些急躁,就连态度也有些恶劣,可是她并不想回去和齐女士道歉。
其实每次提到路诚的时候,齐女士都会变得格外毒舌。在这种节骨眼上,谁撞到了她的枪口上只怕都会被她颇为刻薄地奚落一顿。
这么多年以来,路曦瞳早就见怪不怪,自然是知道齐女士刚才说的那些话语并非是有意针对自己。
会这么说自己,大概率是因为路诚这个人时至今日依然令她颇为愤懑。
可她还是生气到失态了。
自己的愤怒……到底是因为她本质上过于讨厌路诚这个人,还是因为齐女士无意间戳到了她的痛处,令她自己也感到恼羞成怒?
路曦瞳当然不会认为自己和路诚此人有任何的相似之处,可对于齐女士的指责,她似乎又无可辩驳。
“瞳瞳?”
“啊?”
一直低着头胡思乱想,路曦瞳根本没注意到已经到了自己面前的沈鹤羽。
“你怎么出来找我了呀?我马上就回去。”
路曦瞳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走吧,我不想回去了。”
“不开心了吗?怎么连外套拉链都不系好啊,夜里风大,会冷的。”
沈鹤羽弯下腰来,顺手给她拉好了拉链:“发生什么事情了啊?不会是因为我刚才在你妈妈面前说错话了吧?”
“没有的事,你很好,妈妈很喜欢你,真的。”
她挽起沈鹤羽的手:“走吧,找个餐厅吃饭,明天……我们回日本。”
某种程度上来说路曦瞳是个相当一视同仁的人,不想面对沈鹤羽的时候会逃跑,不想面对齐女士的时候,还是逃跑。
两个人沿着街边沉默地走,天上下起了毛毛的雨,很小很密地打在两个人的眼镜上。
视线里除了路灯橘色的光什么也看不到,世界变成了一个又一个跳动而暧昧的光晕。
“我去买把伞吧,别感冒了。”
路曦瞳摇了摇头:“不用了,这就到了。”
这是家很小的店,铺面不大,却很干净,味道也很不错。以前外卖没有现在这么流行的时候,齐女士懒得做饭就会开车带着路曦瞳来这里解决午饭。
小餐馆里的老板还是以前的那一对夫妻,这么多年没见到路曦瞳还是可以喊出她的名字来。
小城市里的人似乎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都生活在同一个熟悉的圈子里。
路曦瞳小口小口地喝着汤,浑身上下也慢慢地暖了起来。熟悉的店铺,熟悉的味道,眼前是自己熟悉的人……原本烦躁郁闷的心情,逐渐变得安定平和起来。
“之前在我妈妈面前的时候,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我的朋友啊?”
“朋友这个关系……我觉得很合适啊。不管未来我们两个会怎么样,但是我们会是朋友这个应该是可以的确定的。”
路曦瞳歪着头,黑亮的眼睛里回复了一贯的狡黠:“所以……你觉得你是我的好朋友咯?”
沈鹤羽垂下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竹影:“至少,我应该是你的朋友。”
比陌生人更亲近,距离恋人只剩一步之遥,也或许是永远一步之遥。
爱上她以后,他试着接受了很多事情。
重新抬起眼来,沈鹤羽的眼里是一如既往的笑意:“那个时候我感觉你有点犹豫,就自作主张地帮你抢答了。”
路曦瞳点了点头,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
像是被清泉洗涤过般的清冽温柔,却始终笼罩着一层薄雾。
自己第一次见到沈鹤羽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人?礼貌,克制,漂亮的眼睛藏在薄薄的镜片后,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或许齐女士是对的。
不管她最初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对沈鹤羽的爱意,并没有让他的生活变得更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