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路曦瞳对于写小说这件事更多是出于自娱自乐的性质。可自从上一次被齐女士嘲讽之后,她便总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
她曾经尝试着用不同的借口告诉自己不必在意,到最后却只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写文所带给她的痛苦,只有通过写文才能够彻底解决。无论逃避多少次都不会减缓她的痛苦。
只有一个键一个键地敲下去,一行一行地写下去,写到天光大亮,写到柳暗花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齐女士趴在马桶边疯狂呕吐的声音,而路曦瞳也终于完成了今天的更新。
“你没事……”
“cheers!!”
齐女士突然摇摇晃晃地高举酒杯,脸上是笑着却又像是哭过:“你要不要,要不要也来一杯?”
“我不用。”
这样的场景几乎伴随了路曦瞳的整个童年,从最初时的痛哭流涕,到现在的疯疯癫癫。
“喝一点嘛,你也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喝点酒,开心,开心嘿嘿。”
路曦瞳看着桌子上的三四个不停的酒的酒瓶,知道这个时候对她说任何东西都没有意义。便也不再理睬她,开始自己打扫残局。
“瞳瞳啊……你这次回来,不好!哪里都不好……”
“不然回国吧……妈妈把房子卖掉一套,你留在妈妈身边,做点小生意,别飞了好……好不好……”
“别……太刚强。太硬易折……还会,伤人……”
路曦瞳手上的动作停滞下来,缓缓地转过身,却发现齐女士已经一头倒在桌子上睡着了。头发散乱,手里还握着半瓶酒。
仿佛刚才路曦瞳听到的那些话,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路曦瞳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轻轻地抽掉了齐女士手里的酒杯,拿了条厚实的毯子披在了她身上后,又替她理了理散乱在脸上的头发。
那张与自己轮廓相似却又略显老态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满是泪痕。
路曦瞳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或许她永远也处理不明白自己和齐女士之前的关系:既无法作为一个女儿指望从她哪里获得如同母亲一样的爱意:,却也无法真的彻底与对方完成切割后彻底逃离。
她应该感到愧疚,却又觉得这样隐秘又突如其来的母爱令她不适。
不适到她只想逃离。
第二天早上,给仍在宿醉中的齐女士留下一张字条,路曦瞳背着双肩包便又离开了这个家。
这个小小的三线城市并没有直达日本的合适航班,她需要飞到其他城市去转机才能坐到她需要的航班。
农历正月十五日,下午两点,路曦瞳回到了她几个月前仓促逃走的城市。
此时,距离晚上神荼集团夜间烟火表演的开场,还有五个小时。
*
“采访一下我们沈二少,现在是
什么感觉,紧张吗?”
沈思羽卷起来一张宣传单做话筒,送到了沈鹤羽的嘴边。
“好好看烟花吧,会很漂亮的。”
沈鹤羽的神色淡然,眺望着江边——江的对岸可以看到新开的魔蝮乐园的巨大摩天轮,“撒旦之眼”。
“每分钟一千四百发烟花,预计总时长四小时共计三十余万发烟花,还真是一场华丽的演出。”
沈鹭羽的声音在耳边幽幽想起:“比起这场烟火表演所需要的资金,恐怕说通环保局的人,才是最困难的吧?”
“其实也还好。”
真的就还好,只是见一些他平时不愿意与之打交道的人,说一些他会觉得很难说出口的话,喝一些场面上不得不喝的酒。
他是沈家的孩子,上学的时候学得又是商科。经年耳濡目染之下,沈鹤羽或许是不喜欢,却绝不代表他不擅长。
身边的沈鹭羽叹了一口气:“场地的具体事宜和安保措施我再去做最后的落实。”
“毕竟,洛水壹号公馆是我在那群老不死的面前夸下海口的项目,宣传工作还是我亲自来比较好。”
“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情去吧。”
她……会来吗?
虽然只是用数据库调取查询一下游客数据的事情,可沈鹤羽却下意识地抗拒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获取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
似乎越是临近到了答案要揭晓的那一刻,沈鹤羽却反而越不想知道答案。仿佛与其知道一个让自己心痛的答案,还不如永远保持未知。
那么,她就永远有50%的可能性,与自己站在同一片夜空之下,欣赏着同样的烟花。
在烟花绽放的噼啪声中,沈鹤羽无心欣赏,一边小声道着歉,一边逆着人流,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梭着。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小孩子高分贝的尖叫声简直堪称刺耳。不用回头也猜得到,是艾伯特表演团又用了什么新奇有趣的方式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