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羽顿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可是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事情可以两全呢?人总是需要做出取舍的。就导致,我父亲给我和我哥哥的父爱,变得有些……形式主义。”
“形式主义?”
路曦瞳微微一愣。
她虽然没有见过沈鹤羽的父母,却也知道,在神荼集团这样体量的大集团里想来充斥着各种各样像她这种普通人无法接触得到的利益纠纷。即便是一家人,闹得非常难堪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可沈鹤羽和沈鹭羽这对兄弟的感情好得可以写进二十四孝故事里当作兄友弟恭的典范,传闻中豪门兄弟为争继承人位置而明争暗斗撕得你死我活的样子在这两个人身上完全没有出现过。
除了沈鹤羽自身似乎对接手自家集团毫无兴趣以外,想来童年生长环境也该占有很大因素。
因此,路曦瞳一直以为沈鹤羽是和自己不一样的小孩,家世耀眼,又有爱自己的哥哥和感情甜蜜又爱着自己的父母,简直好命得像是小说里的气运之子。
“嗯。因为父亲很忙,却也真的想拿出时间来陪陪我和哥哥,所以他就承诺,不管多忙,周末都会腾出时间来,和母亲一起。带着我和哥哥一起出去玩。”
“他那么忙,哪有时间去了解小孩子喜欢什么东西呀。看到电视上的广告里妈妈爸爸带着小孩子在游乐园里笑得很开心,就觉得我和哥哥也想要这个。”
沈鹤羽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起来:“小男孩小的时候崇拜的第一个英雄都是爸爸吧?尤其是那样一个优秀得人人都称赞的父亲,在你小的时候就会有人说你以后像你父亲一样优秀就好了。”
“可实际上,我只是希望他在家多陪我一会儿就好了。哪怕他不说话,只是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时候愿意多把目光投向在一旁玩积木的我就很好了。”
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安慰人心的话才对吧?
可路曦瞳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路诚是一个只会让女人流泪的混蛋,和“父亲”这个词完全不搭边。
她无法理解对童年的沈鹤羽来说父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却也没有没有冷漠无情到会对现在这个状态下的沈鹤羽说出她计划里想要说的话。
所以她只能干巴巴地说道:“一起去游乐园什么的,也很好嘛。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在一起,有陪伴不就很好了吗?”
“并没有。实际上,每一次他们都会中途走掉,喊来家里负责照顾我和哥哥的阿姨来陪我们。”
“直到有一次,他像往常一样离开,可我却因为游乐园设施故障在三十米的高空一个人待了三十分钟。”
后面的事情不用沈鹤羽多说路曦瞳也得猜得到,他的严重恐高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看着只是微微皱眉却并不说话的路曦瞳,沈鹤羽的心里有些发慌。
或许,在这种浪漫得本该掏出戒指来求婚的场合去讲述这种,在大多数人眼里是“富二代的无病呻吟”的童年往事,还是太愚蠢了些。
沈鹤羽的语气里有种时过境迁的云淡风轻,像是想要证明他早已不在意这些往事。
可是往日里得体淡然的外壳之上,已经生出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代表着某种绝对的信任:我把我的过往和脆弱全部交付给你,简直恨不得把这一颗心都剖出来展开给你看。
明明沈鹤羽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全都是温柔的神色,路曦瞳却觉得自己几乎沉重得要透不过气来,像是要溺死在他眼眸中的温柔湖泊。
温柔的,期待的,开心的。
她不能对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告别。
来时在车上她在心中联系了一路的说辞,她根本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自己还真是路诚的好女儿,此情此景,她路曦瞳却只想像个毫无责任心的混蛋一样,转身就跑。
“对了,你之前喊我的名字,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按照约定的话,今天就该是路曦瞳给他答复的日子了。
尽管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可是沈鹤羽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嗯……”
路曦瞳眉间微蹙,神情凝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沈鹤羽觉得自己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鹤羽”。
她突然弯起了眼睛,笑容明媚,却像是晴天里下的太阳雨:“我们在125米的高空之上,你有没有恐高啊?”
沈鹤羽骤然回过神来,余光扫见地面上城市明亮的灯火,头晕目眩得像是看见了天国。
“我恐高……”刚才回忆得太入神,以至于沈鹤羽忘了自己距离地面有多远。
“恐高的话,那就闭上眼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