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思虑着要不要继续向许怀鹤示好,让许怀鹤投到他所在的阵营,然而许怀鹤只把他的那些话当做耳旁风,垂眸看着争先恐后吞食鱼饵,贪婪无厌的鱼群。
也不知昭华公主今日在做什么?
听闻公主殿下去了镇国公府小住,应当是被螺子黛有毒的事吓着了,许怀鹤轻轻勾了下唇,还真是孩童心性,受了委屈就去向长辈寻安慰。
不过昭华公主殿下这次没有入宫,没向老皇帝告状,应当是察觉到了什么吧。
鱼线猛地颤动了一下,许怀鹤抬眼,看着钓竿被拉出一道弧度,知道有鱼咬了钩,他往上提了一把,继续想,不入宫是好事,越是沉溺于虚幻的亲情,事后知道真相便越难以接受。
那些有毒的螺子黛他都留了下来,挑出几只留作证据,剩下的重新炼制,去除有毒的铅粉,加了何首乌汁液,等做好就让小道童送去昭华公主府上。
容钰能够想到的,许怀鹤只会想的更多,也更深,更长远。有人想毒害昭华公主殿下,这人胆子极大,要么背后权势高,要么就是他本人丝毫不惧怕被发现的后果。
许怀鹤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也知道容钰的顾虑,没有声张,只等着证据确凿,再一击即中,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后
患。
钓竿抬起,脱离水面的那一刻,红尾的鲤鱼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拼了命挣扎起来,但依旧无济于事,锋利的鱼钩已经洞穿它的腮,鲜红的血顺着鱼尾滴下来,让尾巴显得更红,更艳。
“好鱼。”礼部尚书赞叹,“国师果然运气好。”
运气好吗?许怀鹤不置可否,客气回复:“还是江大人运气好,下官只钓到这一条而已。”
一湖之隔,宝马香车在庄子外停下,容钰被春桃扶着走下车,朝着明远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但被水榭遮挡着,看不清湖边是否有人垂钓,便默默收回了目光。
春桃取出三个金锞子放进守门的人怀里,守门的人点头哈腰,向容钰行了礼,连忙开了大门,请容钰一行人进去。
既然是来赏雪的,那湖边的松涛阁就是最好的选择,那阁楼在雪雾中时隐时现,宛如山水图里洇晕的墨痕,打开窗后,既能俯瞰整个庄子,看到东边的梅花映雪,看湖心飘白,又能围炉饮茶,下棋闲聊。
容钰自然是要了位置最好的雅间,一出手便是数十金元宝,顾云溪和顾三小姐都有些看呆了,进了雅间都不敢怎么说话,小口抿着茶,顾林氏也悄悄捂着心口,有些替容钰心疼银两,再一次意识到昭华公主到底多富有,多大方。
容钰坐在窗边赏雪,目光却一直落在下面的明远湖边,在看到那披着黑色大氅,在雪里格外显眼的身影时,容钰眼睛一亮,站起了身,匆匆说了句:“本宫下去看看,你们先品茶。”
屋内三人目送容钰出了雅间,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容钰不在,她们反而放松了些,顾三小姐靠在大姐顾云溪身旁,怯怯地吃着在家里尝不到的糕点,心里更喜欢昭华公主了。
桂嬷嬷有心想跟着公主殿下一同下阁楼去,但她实在上了年纪,精力不济,上次宫宴被撞过的腰也隐隐作痛,只能向容钰告了罪,留在了阁楼上。
春桃跟在容钰身旁,帮她提着斗篷,只有她知道公主殿下今日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心里不免有些激动,但还是压着声音道:“殿下小心些,别进了风,又受了寒。”
容钰闻言拢了拢领口,她走的急,心里又惦记着许怀鹤,没注意到回廊的另一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直直撞了上去,被对方的力道一冲,往后退了两步,被春桃扶着才稳住了身形。
“昭华公主殿下!”
被撞的人喜不自胜地开口,声音都因为太过激动有些颤抖,容钰扶着额头,微微皱了皱眉,抬起眼,看到了一张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的脸,心里顿时一沉。
户部刘侍郎的嫡子对她弯腰行礼,双肩抖动:“拜见公主殿下,您还记得我吗?我爱慕……”
“大胆!”春桃也认出了这个人是谁,她脸色一沉,先发制人,赶在刘公子说出什么冒犯的话之前打断,“冲撞了公主殿下,还不赶紧谢罪!”
刘公子愣了一下,随即再弯腰:“冲撞了公主殿下,是在下之过,请殿下责罚!”
“本宫原谅你了,”容钰此刻只想早点摆脱这人,赶去见许怀鹤,语气急躁,“你走吧,别来碍本宫的眼。”
这人真的太烦了,总是说什么爱慕她,还在大庭广众面前宣扬,丝毫不顾及她的名声,也不顾及他自己的名声,这般年纪一事无成,不精于学业,也没考取功名,还想做她的驸马,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