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陈贵妃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永宁也悄悄盯着他,因为距离极近,容钰甚至能够听到永宁小声询
问陈贵妃:“穿着道袍而非官服,那就是国师吗?”
陈贵妃颔首,轻轻点了下永宁的鼻尖笑道:“他名讳许怀鹤,怀柔宫里的那几盒玉容膏,便是皇上从他那里得来,又送给我们母女的。”
陈贵妃的声音不高不低,不至于让下面的群臣听到,但又能让容钰听得清清楚楚。
说这话的时候她并未看容钰,但话里话外无一不在显摆皇上宠爱她,疼爱永宁,就连京城里最珍稀的,高门贵妇们抢着要,据说万两黄金一盒都买不来的玉容膏,都能说送就送。
永宁悄悄斜着眼观察容钰反应,想看容钰露出伤心震惊的神情,好让自己心里爽快,但又一次让她失望的是,容钰听到这些话,并没有多说什么,神色甚至有些奇怪,像是想笑,但又抿住唇角没笑出来。
就连容钰旁边的桂嬷嬷都一副鄙夷的样子,狗奴才,永宁暗骂了句,心里诧异容钰怎么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好似还在嘲笑她们?
容钰确实有些想笑,听到陈贵妃的话,她心里先是泛起一股苦涩,纵使已经知道父皇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宠爱她,或许上辈子永宁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可她心里还是存着念想,说不伤心不心寒是不可能的。
但陈贵妃要是想在她面前炫耀玉容膏,那可就显摆错了人。
许怀鹤做出玉容膏之后,头一个送的人就是她,且第一次就送了一大箱过来,后面每次给她送东西时,比如给舅舅的伤药,都会捎上许多盒玉容膏,就算她一天用一盒,也得用到明年春去。
别人视若珍宝,稀奇无比,一次只舍得用一小勺的玉容膏,对于她来说却是再寻常不过的物件,陈贵妃和永宁得意洋洋,等着她妒忌的模样真是惹人发笑。
容钰本想嘲讽回去,但一想到这些玉容膏是许怀鹤亲手做的,在外面数量稀少,许多人争抢,自己若是炫耀出去,指不定会为许怀鹤添麻烦,惹得许怀鹤厌恶自己,才忍住没开口。
她垂眸细想着,心里突然多了几分警惕。容钰捏了捏帕子,忽然想起上辈子直到她被送去漠北和亲时,永宁也已及笄,却和她一样迟迟没有驸马,她也从未听说永宁看上了哪家公子。
这一世国师已经不是虚职,许怀鹤掌管钦天监,有了参加宫宴的资格,也坐到了百官中间的位置,和容钰隔得不远不近,加上养气丹和玉容膏的名气太大,这才入了陈贵妃和永宁的眼。
永宁可别看上许怀鹤了!
容钰忍不住朝着许怀鹤看去,许怀鹤已经落座,他理了理衣袖,忽然抬头,和容钰的视线隔空碰上,却一触即分,很快垂下眼,快到容钰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否看到了自己。
许怀鹤避开她的目光,容钰的心里又凉了凉,她轻轻咬住下唇,抿了一口摆在桌上的温酒,被里面的梨子气呛了一下,皱眉推远,对着身侧的小宫女道:“换一盏来。”
她最讨厌的便是梨,不光因为永宁喜欢梨花,更因为她自己小时候体弱,经常咽痛咳嗽,太医总喜欢制梨膏送来,就连药里也加了梨和川贝。
她讨厌药的苦涩,也就厌恶梨的味道,还有梨花的香气。宫宴是谁布置的?礼部怎么会如此粗心大意,竟不知道她的习惯,还特地让人上了梨子味的果酒?
容钰皱眉朝着对面看去,果然又对上了永宁略带得意的笑脸,她捏住帕子,沉沉吸了口气,别过脸不想再看,且忍这一次!
永宁这下是真真切切地惊讶了,今日她几次三番挑衅容钰,容钰都忍住了没发脾气,连回嘴都不曾,换做以往,容钰怕是早就气得朝她扔碟子了,难道容钰真的改了性子?还是说容钰变聪明了?
这不可能!
容钰鼓着脸生闷气,却并不知道就在她皱眉咳嗽的那一刻,下面沉默听着周围官员寒暄的许怀鹤突然抬头,朝她看了一眼。
殿门的大太监高声吟唱,容钰转过脸,正了正神色,缓缓站了起来,下面的百官也立刻停止了寒暄,肃然起立,弯腰行礼,恭迎皇帝进殿。
明黄的龙袍十二章纹玄纁,衣袍边缘在织金的地毯上擦过,皇帝在鎏金御座上坐下,冕旒晃动,众臣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大声呼喊“吾皇万岁万万岁”,恭敬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着余音。
而无人在意处,许怀鹤极嘲讽地轻轻勾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站在权利的顶峰,坐拥天下,巨大的快感让皇帝的脸上浮现出真心的笑容,他意气风发,落座后轻轻摆手,让众人不必多礼,又说了一些场面话,宫宴便在丝竹乐曲声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