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温热的茶水已经凉透了,许怀鹤一饮而尽,口脂的花香气远大于清茶的香,他放下茶杯,伸出食指,轻轻抹去了上面还残留的丁点红印。
他动作极轻,目光深邃,就像真的在用指腹按压容钰柔软的唇一样。
一街之隔的马车内,容钰忽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愣了一瞬。
奇珍阁的掌柜让人端着木盒上来的时候,许怀鹤已经重新正襟坐好,掌柜一边让人收拾茶具,一边让人摆放木盒,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细微的不同之处。
这一次,奇珍阁的掌柜让四五个人同时把住了门口,又关好门,从内里锁了,确保外面的人打不开,这才小心翼翼地跪坐在许怀鹤面前,深深伏地,身体颤抖,声音也在打颤:“国师大人饶命,妾身办事不力……”
“无妨,”许怀鹤开了木盒,他没有往跪在地上的掌柜看哪怕一眼,声音笃定,“闻锐达查不出什么。”
听着许怀鹤运筹帷幄的语气,也似乎并没有责罚自己的意思,奇珍阁的掌柜身体松懈下来,差点瘫软在地,但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上首的男人继续淡淡道:“再有下次,奇珍阁就换个掌柜吧。”
奇珍阁的掌柜这次是真的瘫倒了,她头发散乱一半,混着冷汗贴在脸颊,根本不敢深想许怀鹤话里的意思。
究竟是让她换个身份继续做事,还是直
接要了她这条命,让世界上再也不存在奇珍阁原掌柜这个人?
许怀鹤收了木盒,冷漠地起身,从地上女人的身旁走过,门外的人纷纷弯腰低头,大气也不敢出,直到许怀鹤离开了奇珍阁的大门,他们才手忙脚乱地进了雅间,把掌柜扶起来。
奇珍阁的掌柜顺了口气,她紧紧抓着阁内侍女的手,低声道:“今日惹得刑部员外郎上门,惊扰了公主殿下,不管怎么样,我们该给昭华公主赔罪才是,公主走的早,赶紧让人送一匣子珍珠去公主府上赔礼,礼数一定要周全,记住了吗?”
容钰收到那匣子白珍珠时,还思索着闻锐达办的案子,她心里实在好奇,又让春桃出去打听,等到休沐结束那日,终于知晓了事情来龙去脉。
“是情杀。”春桃一脸震惊,她小声道,“那位男子和奇珍阁的一位侍女情投意合,苦于身上没有什么银钱,迟迟不能求娶,那位侍女就提议说,让他为富贵人家作画,用上等的颜料提升画作价值,赚取一些钱财。”
“那男子就去药房,贪便宜买了一捧次品朱砂,交给了那位侍女,想让侍女以次充好,在奇珍阁给他换一些上等的朱砂过来。”
容钰咬了口果脯,这一粒山楂微酸,她眯了眯眼睛,喝了口茉莉茶压了下:“胆子真大。”
“是呀,”春桃也感叹,“这俩人胆子可不一般。这位侍女悄悄把上好的朱砂送去了男子家中,却无意中发现男子竟不是真心爱她,更没有想娶她的意思,不过是这女子的一厢情愿,那男子打算将钱弄到手之后,就抛弃她。”
春桃叹了口气:“她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上前就要与男子争论,却不想争执中她气上了头,失手用簪子……”
春桃顿了顿,没有明说,但屋内的人都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容钰连果脯都忘了吃,她拈着山楂卷,聚精会神地盯着春桃,听春桃继续说:“那男子咽气后,侍女怕极了,好在当时夜深,男子又住的极偏僻,没有什么人听到。侍女看了一眼窗外的滔滔河水,计上心来,凭着力气把男子的尸首扔进了河中,过了好几天才被刑部发现。”
“那女子虽然心存侥幸,但也知道自己终究逃不过一劫,于是写下了认罪书,把沾了血的簪子和认罪书包好,放在桌上,自己也悬梁自尽了,刑部的人赶到时,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容钰有些感叹,她虽觉得这名侍女行凶杀人不对,但也不免哀戚同情女子的遭遇,现在两人都已经不在人世,案子的结果也已明了,只希望那女子下一世再也不要遇到这样负心薄情的男子了。
桂嬷嬷在旁边听得叹气,她复想起什么,皱眉问春桃:“那刑部员外郎没有丝毫礼数,还夺了公主殿下看上的宝石,那这案子和那枚鸽血石有什么干系?”
“似乎是有点关系,”春桃想了想,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据说公主殿下看上的那枚鸽血石其实里面掺了朱砂,所以颜色才那般艳丽,实则并非极品,价值要大打折扣。”
容钰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她心想还好自己没买下那枚鸽血石,不然若是被他人看出来,自己恐怕又会在宫宴上丢一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