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你别这样想!”兰静声音里带着崩溃边缘的哽咽,“你不要怪自己,安安肯定也不会怪你的...她那么那么喜欢你....”
徐以安苦笑了一下,馋扶着兰姐起身,“兰姐,我们得打起精神送安安走完最后一程。”
兰静摸了把眼泪,“嗯,我还不能倒下。我的安安还没有入土为安呢…”
徐以安想到什么,拿出手机,轻声说:“我得给楚怀夕打电话…通知她…”
兰静突然伸出手,一把拿走她的手机,语气严肃,“安安去世的事先不要告诉楚小姐。”
“为什么?”徐以安不解地盯着她。
兰静愣了愣,攥着手机的指节泛起白,喉咙里像是卡着一团浸了血的棉花。
她非常清楚楚怀夕最近过得有多辛苦,她不想让安安的事再给她添麻烦了。而且楚怀夕曾经叮嘱她千万不能告诉徐以安自己的遭遇。兰静比谁都明白那种独自吞咽痛苦的滋味,她又怎么忍心,让楚怀夕连最后一点伪装的坚强都被撕碎?
她于心不忍的看着眼前这个在手术台上拼尽全力,却无力回天的好医生,看着这个深夜赶来还被自己责怪的好人,实在不忍心说出事实。
此刻如果将楚怀夕被网暴的事情说出来,就像在徐以安本就溃烂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她紧紧蜷起指尖,强迫自己对上徐以安审视的目光,咽下喉间的腥甜,“你也知道安安有多喜欢她夕夕姐姐,她一定舍不得她哭。楚小姐心地善良,知道安安离开肯定会很痛苦。我实在没有精力去安慰任何人,这事过段日子再说吧。”
徐以安思忖片刻,点头,“好。”
太平间的冷气裹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徐以安扶着兰静的手微微发颤。推车上白布下小小的轮廓刺痛着她的双眼。
她记得当年妹妹也是这样安静地躺在同样惨白的布单下,她也是在这一刻成为徐以安的。
兰静突然挣脱徐以安的搀扶,踉跄着扑到推车旁,手指颤抖着去揭白布,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我的安安…你起来啊…你别抛下妈妈!”
徐以安别过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走廊尽头传来零星的脚步声,混着某个病房传来的婴儿啼哭,讽刺地提醒着生命的交替。
世界就是这么残忍,有人离开,有人出生。
七年前,安安在妈妈的哭声里出生,现在她又在妈妈的哭声中离开。
徐以安看见兰静用布满淤青的手轻抚安安的脸颊,像在抚平她熟睡时皱起的小眉头,“对不起啊,安安。都是妈妈没本事,都怪妈妈。如果今天妈妈没有去上夜班…你就不会…”
这些话像根生锈的钉子,狠狠钉进徐以安的心脏。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赶到…
办理死亡证明的窗口前,兰静攥着笔的手不停地抖,墨水在纸上晕染成深色的泪滴。
徐以安接过她颤抖的手,代她填写那些冰冷的表格,“余岁安”三个字从笔尖落下时,她仿佛又听见了小女孩软糯的声音,“徐姐姐,我的名字是岁岁平安的安哦!”
打印机吐出单据的机械声中,兰静突然轻声说:“徐医生,其实安安喜欢你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你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安”字。她总念叨着说你和她一定都会平平安安…”
话落,徐以安的笔尖“啪嗒”折断,黑色墨水在表格空白处晕开,像极了安安最后心电图上那道刺目的直线。
她盯着“死亡原因”栏里机械打印的“心脏衰竭”,喉间再度泛起铁锈味。原来命运早就在她们的名字里写好了残酷的玩笑。
两个带着“安”字的生命,终究都没能平安。
“她还说...”兰静声音突然哽在喉间,指尖死死抠住柜台边缘,“她还说长大了,要做徐医生那样厉害的人,把所有生病的小朋友都治好...”
徐以安想起无数次查房的深夜,安安抱着玩偶坐在床边看着她,说以后要当她的小助手。
此刻那些童言稚语化作锋利的刀片,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切割,凌迟着她。
徐以安死死咬住舌尖,却感觉不到疼痛。太平间的冷气顺着脊椎往上爬,冻得她浑身发僵。
她机械地将填好的表格推给窗口里神色同样淡漠的工作人员,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麻烦尽快办理!”
办完一切,兰静抱着遗物袋蹲在墙角,瘦次奥的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徐以安放心不下,提出开车送她回家,兰静却坚持要独自走回家,顺便散散心。徐以安再三叮嘱后将她送到医院门口,而后折返回医院。
走廊的应急灯在视野里晕成模糊的光斑,徐以安手扶着墙才勉强站稳,眼眶灼烧的发疯,泪水却始终落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