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绒绒的裘被盖在他身上,将他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
“怎么了?”
“好像……染了风寒。”
她点点头,应是昨晚染上的,昨晚她非要在刮风的窗边玩,还故意将他上身衣衫扒了个精光。
“想不想吃东西?”
“嗯……可是,万一将疧症传给夫人……而且我的身子,好烫……”
她白眼道:“我去给你弄碗粥来,是粥,听清楚了。”
这男的一天怎么只想得到那点事。
“……好。”他将头埋进裘被,只露出通红的耳根。
雪竹居的小厨房没有人,她便去文远侯府的后厨找人。
“大小姐要吃粥?好嘞,马上做。”
“白粥,不要放其他的,盐糖都不要。”
她冲厨师笑,转身撞见方临正蹲在灶台边,拿馒头。
不,是偷。
怀里抱了七八个,嘴里还叼着一个。
对上她的目光,方临忙取下嘴上馒头,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瞟一眼忙着煮粥的厨师,大喊一声:“呀!方临,你怎么在这里?”
“二少爷?”五大三粗的男厨师警惕地举起菜刀,探头道,“二少爷在哪里?”
方临瞪大双眼,抱着馒头就往外跑。
“嘿!我恁个亲娘哎!可不能让二少爷跑了,可可可可我锅上还煮着粥……”厨师举着菜刀,进退两难。
她轻笑一声:“我去帮你追。”
语毕,她跑出后厨,穿过走廊。
走到楼梯口,她双唇被捂住。
那人长得快,比起一开始,已比她高了大半个头。
练剑的手臂结实有力,她双手抱着,低头瞧他手背青筋与刀疤。
他身子靠过来,半束的墨发垂在她肩头,滑在她胸前起伏。
她抬眸,对上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
覆在唇上的手又收回去。
“你真坏。”方临骂道,脸上却并无怒意。
“你偷馒头做什么?”她抬手将胸口那缕发丝甩到一边。
“他们没给你饭吃吗?”
他鼻子一酸:“……没。”
“二姨娘说我性子顽劣,还老是沾花惹草,每天就只给我吃一块青稞饼,还断了我的糖水。”
“母亲和父亲不管?”
“不……母亲一直都不大喜欢我,父亲一开始还准我去他书房蹭糕点吃,后面嫌我吵,不准我去找他了。”
他埋在他脖颈,声音闷闷的:“姐姐,连你也和他们一样坏。”
姐姐的确是和他们一样坏。
小的时候,他总是被府里的下人欺负,姐姐每次都视而不见,不给他眼神。
那个正妻生的嫡女,不在乎他。
他却千方百计去讨好她,送她自己舍不得吃的茯苓糕,后来他发现,自己送的糕点全被她送给了贴身丫鬟。
后来,他就偏要与她作对,私底下却……他才是那个坏人,口是心非的坏人。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这个原因,以为你偷馒头是要去做坏事。”
她伸手拭去他眼角泪水:“馒头呢?”
“藏在包袱里。”他指了指一边台阶。
石阶上放了个鼓鼓朗朗的灰色包袱。
“二姨娘为什么对你这么差,还是因为之前那件事?”
距离她与方临在房中被二姨娘发现那日已过去许久,她一直以为那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姐弟,小时难道没在一起洗过澡吗?
光着身子又怎样,再说也不是完全光着身子……她当时只扒了上半身。
“嗯……”他更委屈了,眼圈粉红。
“你怎么同她讲的?”
“我说我就恋姐怎么了。”
她推开他:“方临,你脑子有问题吗?”
“我让你和她好好讲,心平气和地讲,你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应该饿死你!”
她一巴掌扇在他脸颊。
他眨巴眼睛,难以置信地抚过颊上红印,嗫嚅道:“那你呢方霏?你从始至终就没有打算对我负责吗?我的身子都被你看光了。”
她嘲讽道:“我哪里看光了?”
“怎么没有……”他蓦地顿住,循着她的目光低头。
红晕迅速漫上脸颊。
“你是流氓!流氓流氓流氓!”他拾起地上包袱,“再见,我们以后都别见面了!不要来找我!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他背着包袱,连跑带跌地下楼。
方霜见站在原地,勾唇不语。
年轻就是好,生起气来都像撒娇。
她莫名觉得自己的这个弟弟像小猫,总是用爪子挠她。
自以为凶悍。
送走方临后,她提着食盒回到雪竹居。
怎料,碰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隔着一片竹林,她望见那人正坐在庭院之中,身后站了三四个侍婢。
穿着玄色阔袖蟒袍,墨发高束,气度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