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聿一顿:“告诉……”
告诉什么。
“告诉我,你老家现在有会飞的鱼可以看。”
“……这个,忘記了。”他微笑道,“许久未回去,忘记了。”
“所以会飞的鱼是什么?”
“应是文鳐鱼,状似鲤鱼,白头红嘴。”
几日后,铁牛领着他们到渔村看了会飞的雨。
其实就是海面被风卷起的暴风雨,的确壮观,壮观到几人站在岸边,身上全被雨水浸湿。
方霜见疑惑:“怎么是雨?不是鱼吗?”
“就是雨啊,怎么是鱼……”珍珠捂唇,“呀,小姐,我是不是说话有口音?”
“……没有。”她答。
那沈知聿一本正经给她解释会飞的鱼是什么意思?故意耍她?
他肯定知道不是“会飞的鱼”,而是“会飞的雨”。
定是故意耍她!看她的笑话!
她幽怨偏头。
沈知聿坐在她身边,抬手拭去脖上薄汗,雨水将整张脸淋湿。
“呀,看样子要下大雨了,”铁牛说,“珍珠,额……还有夫人和大人,我们回去吧。”
珍珠欣喜点头,与铁牛撑傘先走了。
沈知聿打傘,牵住她的一只手,刚想开口,手被她无情甩开。
“霜见……”
她瞪他,夺过他手中伞,头也不回往前走,将他撇在雨里。
她脚步重,几乎是故意踩,每走一步,双腿就往绵软的沙滩多陷几分,双腿像被人拖住般走不动。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是沈知聿悄悄抱住她双腿不让她走。
回头,男人还站在原地,被雨水淋成落汤鸡,悲惨又滑稽。
她冲他吼:“滚过来!”
没等沈知聿滚过来,雾蒙蒙的海面就凭空显出艘大船,往岸边驶。
船身通体漆黑如墨,甲板站滿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皆手持大刀,船上深蓝色旌旗飘扬。
方霜见定眼望去,旗帜上的雪花图案与卫昭给她的令牌刻画的如出一辙。
家人啊!
她丢掉伞,滿心欢喜往岸边跑,半道被人拦腰抱住。
“霜见,快走!”
沈知聿将她扛在肩头,施展轻功跳上树,飞跃在房檐间。
“沈知聿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她捶他肩膀,张嘴咬他,将他肩膀咬出一块不浅的牙印。
他依旧不松手,穿梭于房舍。
她只好说:“别飞了,我头晕,要吐出来了。”
沈知聿这才妥协,停在一处荒废宅院,拉她躲进马棚。
“那些人是海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松开抱她的手,“我们先躲在这,等会那些人走后再出去。”
方霜见:“谁要和你躲!”
她往外跑,倏地被拉回去。
沈知聿抱住她,将她揽在怀中,与她鼻尖相抵。
“霜见,外面危险!那些人是海贼,被抓住会将你杀掉的!”
“不会,才不会。”她使劲挣脱,“总之你放开我,让我出去!”
他濒临崩溃,被她猛捶胸口,急出泪水。
选了最笨的办法,咬唇亲她,只蜻蜓点水一下。
方霜见一愣,抬手抚摸唇上水渍,沉默了。
良久,她问:“你身体好了?”
“让我看看。”她不动声色地去扒他衣衫。
沈知聿惊慌失色,抓住她作乱的手,压低声音:“霜见,不要闹了……”
“明明是你主动……”她被捂住嘴。
宅院外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紧接着院门被打开。
“这院子还没搜,快多叫几个人来!”
“总共只有这么多人,你还指望要多少人手?”
“佥事,你是对老朽有什么不满?”
“不,晚辈只是好奇。”
方霜见躲在沈知聿怀中,忽觉那近在咫尺的声音十分熟悉,思索许久都没想出是谁。
看样子,现今还是保命比较要紧,自己的令牌也不一定每个漓水军都认识,这么高级的东西,肯定是高官才见过,要是所有将士都认识岂不乱套。
院中脚步声渐近,能清晰听到门窗的开关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哭声。
“佥事,在对门找到个孕妇。”
“直接杀死吧,别忘了还有腹中胎儿。往肚子多刺几刀,要确保没了呼吸。”
“……”方霜见发现自己何其善良。
原来,这书里的每个人都能够比她残忍,她的心计谋算与之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
“那马棚搜了吗?”
她屏住呼吸。
“还没。”
沈知聿抬起眼皮,眉心微皱。
轻柔取下她头上金钗,攥在手心,又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点点头。
男人缓缓松开揽腰的手,轻手轻脚往外间走。
方霜见紧张到直冒汗,靠在木板,脊背酸痛。
稍一挪动,踩到地上稻草,发出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