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
春兰哽住,抬手指向大街上的一块巨大的石碑。
“夫人请看,那石碑上刻的,是沈大人当年的殿试卷。题目是‘论何为国士无双’。镇上孩子会识字后,父母都会要求背诵首辅大人的策论文。”
方霜见半天憋出一句:“……哇,呵呵。”
看样子,稼苗镇属于沈知聿基本盘,搞选举都懒
得来拉票那种。毕竟,镇上人已经疯魔到把他的高考满分作文供起来全民复诵了。
这岂不是在街上随便拉个人就能打听?
方霜见点点头:“春兰啊,我们先不回府,先去街上逛逛,正好,给我介绍一下镇上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
她拉起小丫鬟的手,笑眯眯挤进熱闹的人群。
是一家露天戏班子,演员唱戏用的是当地方言,她听不懂,但瞧演员的动作,应是演的美人与霸王之间的事,老套但百姓都爱看。
春兰年龄比珍珠还小,估计只有十二三岁,正是除了做正事什么都願意的年纪,全神贯注盯着戏台子。
方霜见注意力没春兰那么好,看一会儿就环顾四周,看身后乌泱泱的人群和天上五颜六色的風筝。
她手腕被抓住。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拉住她,与她十指相扣。
她扭头:“你怎么来了?”
“不去和那些老头子聊?”
人群嘈杂,戏班子咿咿呀呀正演到兴头。
男人声音温柔得像阵风,被杂音吞没大半。
她没听见他说的话:“你说什么?”
又问:“你跟着我来这做什么?”
沈知聿张唇,欲言又止,闷声拉起她的手,将她牵出人群。
“夫人与我回家吧。”
“你不和那些官员聊了?”她偏头问。
像是做了极为对不起妻子的事,他抿唇,眉心皱起,皱得紧,压得低。日光将纤薄的肌肤照得清透脆弱。
脖颈间喉结滚动,将话一次次咽下。
“怎么了?”她最明白他,“你是觉得,我在生你的气?”
“所以你来找我,想跟我道歉,又不知怎么说?”
“对不起……”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暴躁?”她笑,“沈大人,你也太容易感到不安了。”
“我只是因为人多,吵吵闹闹烦得很,与你无关。而且,你就这样撇下那些老官,传出去风评岂不是会变差?万一以后的民意调查百姓们给你打差评……会扣月俸吧?”
“嗯……应不会……”他眉心微舒。
“反正你没钱了,我就会走。所以好好工作,好好赚钱,比起你的陪伴,我更需要你的钱。”她双手抱胸,“明白么?”
她说话时,他就垂眸认真听,听她轻扬的语调,听她轻声叹息,抬眼对上一双明媚动人的眸子。
“好了,回去吧。”
她向他伸出手。
当地安排的临时府邸,其实就是当地富商的私宅,那位胖乎乎的富商很崇拜有学士之人,得知首辅要来,心甘情願将宅子借出来。
宅院亮堂又宽敞,春兰将方霜见的衣物全收拾好,晾晒在后院。
方霜见躺在鸡翅木摇椅,闭着眼睛啃甘蔗。
“霜见……”
“嗯?”
她睁开眼,男人穿过院子里飄扬的衣裙外衫,走到檐下,半跪在她身边。
他将官袍换下,穿一件叶青色儒衫,腰间系着鸳鸯玉佩。单手撑脸,墨发半束,清新又雅致,竟像个书生。
“三日后,春闱就开试了。”
她嚼巴嘴里甘蔗,斜眼看他。
嘴里装着东西,话语含混不清:“所以呢?”
他向她伸出手,摊平递到她唇边。
她迟疑片刻,将口中嚼干的甘蔗吐到他手心。
“这几日休息,夫人可不可以陪我?”
“难得啊……镇上有什么有趣的?反正我躺着也是无聊,倒不如陪陪你。”她一顿,“你说的陪,不是整日做那种事吧?”
“……不是整日。”
“那就行。”
她从摇椅上坐起,叫住路过的春兰,问镇上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静慈寺?有不要钱的斋饭可以吃,酱油拌空心菜最好吃了,最好再趁住持不注意偷偷往里加点猪油。”
“额……除此之外,就是街上的石碑,大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摸上面的字,以求庇护。”
“……还有的话,镇上人都喜欢泡温泉!”
方霜见:“哪里有温泉?”
“镇上到处是温泉,”春兰抬手指向后院,“后院就有一个,咕噜噜冒热气呢。”
稼苗镇的温泉是近几年才相继出现的,到现在,几乎每个大户人家都会在家里开凿温泉水。
后院的温泉水是热泉,水质温软,能愈百疾,掩映在一片桃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