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抬头,他就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她的眼中。
她的眼睛成了机械流转的追光,不需要理由和理性地追随着他,同样,也不需要目的。
只是看着。
看一眼都满足。
那些人流瞬间都成为被雾化的背景。
高挑干净的男孩子,颀长的身形就像修竹一样挺拔坚定。在纷纷扬扬的雪中,他的气质更添凉意。
苏玉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走。
然后,谢琢突然回了头。
苏玉心跳停了一秒。
——不过,他不是为了看她,而是因为有个女孩子喊住了他。
苏玉放慢脚步,看着他从对方手里接过一封信。
递过信的女孩子立刻害羞着,小碎步跑远了。
因为这顺其自然地回眸,谢琢再抬眼时,还是发现了身后不远处的苏玉。
熙攘的人群那么的嘈杂,谢琢的视线穿过他们,直直地看到她的身上。
他没有回视太久,收回了目光,却也没有急着往前,而是抬头看起了路灯之下飞舞的雪花。
没有混着雨的片状雪,轻盈而寒冷,不是在下落,而似在飞旋。
他仰起头,在那棵香樟树下,像在安宁地赏雪。
广播站里的歌,在分外应景地唱道:
Nobody said it was easy
No one ever said it would be so hard
I'm going back to the start
(没有人说过诀别很简单
却也没有人说过是如此的难以割舍
现在我要回到最初)
她的脚步,每一下都迈在闷重的休止符上,款款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喊他:“谢琢。”
苏玉眸光清亮,抬头问道:“你在等我吗?”
隔一片茫茫的雪光,谢琢看向她,眸波是淡淡的颜色,看向她是尤为清澈。
他平静地回答:“我在等你。”
人的记忆都是碎片。
随着时间推移,相处的细枝末节都不再连贯清晰,不再像连续剧一样润滑,如流水淌过。
一切被虚化钝化,只有碎片性的,那些被击中的瞬间定格于漫长的记忆中。
苏玉想,这一幕,她会记很久。
平江的初雪里,她喜欢的人站在灯影微弱的路灯下,他微微仰头看着雪花,浓长的睫毛盛了一片雪,低敛下来,那洁白轻轻滑落,他转而看她。
他对她说,我在等你。
那样一眼,让她觉得青春无憾,也无悔。
哪怕,没有结局也可以。
苏玉指着他手里捏着的情书,没话找话地问:“你会看吗。”
谢琢也看了一眼手里的粉红色信笺,浅应一声:“既然人家都好好写了,当然要好好看。”
苏玉觉得有理,不过:“如果不会答应,看不看也没什么说法吧。”
他说:“想看看别人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
苏玉点点头,小声地说:“也是不错的思路。”
谢琢静了静,尔后,话题转换得有些突然,他突然偏眸看向她,多问了一句:“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
他的语气没有波澜,只是平平的提问,不含期待,并没有指望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有意义的回答。
苏玉轻声:“就是、挺帅的吧。”
很奇怪,苏玉一面对他就很词穷,她想,讲大众印象应该不会出错吧。
谢琢笑了。
清冽低醇的嗓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又让她耳朵变得酥麻红润。
他慢慢点头,重复一遍。
“嗯,挺帅的。”
安静下来的片刻,谢琢似是在揣摩这个回答,正要提问:“你和宋……”
而话音未落,一个调皮的熟人跑过来,笑着起哄:“老班来抓早恋了!!快跑!”
谢琢话匣止住,睨过去一眼,冲那人骂一声滚蛋。
苏玉捏捏发热的耳廓,到校门口,就仓促地挤进了更深的人群中。
……
雪夜,苏玉披星戴月地回到家里。
她现在和物理形影不离,连和谢琢相处的片段都没时间回味了,已经被学习挤出了脑子。
走到哪,苏玉手里都拿着东西在背。
放下书包,脱掉大衣,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开始做题。
一个好的消息是,苏玉可能是到了厚积薄发的那个爆发点,她这学期考试的成绩稳步提升,略有波动,但基本能维持在年级前50。
只不过选修还是让她很头疼。
苏玉最担心的是物理,比数学还要折磨她。
她翻了翻往年的招生指南,发现她想考的那所学校,对物理的要求都是A+,意味着这门课的排名必须进入全省5%。
这对她来讲是一大难关。
平时学校安排的物理课不多,苏玉心急得都有点想请家教给她补习。
陈澜问她:“妈妈不懂,要是这物理跟不上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