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会遭遇不幸,他不能保证魏洀就是那个例外。
“魏洀,我……”粟续想要回绝触手可及的好意,可话到嘴边又突然哽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魏洀无奈地抬手敲了敲粟续的头罩,透过屏障注视着他的双眼,话语中也被染上了困惑,“又是为什么。你好像对很多事都抱有探索欲,或者说,你似乎一直在观察着这个世界?”
他仿佛能够预见粟续的回答,与之相反,他的言语尽是坚定,“我说这些不是非要你回应我什么,如果我的表态让你感到为难了,一定得还我这个‘人情’,那就多笑笑吧,学着不再背负责任地活着,只是作为粟续好好活着。”
他想要的东西很多,比如灾难在此刻停止,世界回归平静,大地重新开出绚丽的花朵,有虫鸟在天空自由翱翔,无数念头盘踞在脑海中指引着他向前,但他现在盼望粟续做到的只有这一件事。
作为粟续,没有负担地好好活下去?
这个想法粟续不曾有过,甚至觉得自己不该拥有,报答福利院的养育之恩是他此前的唯一心愿,决定这个世界最终在哪一方的手中走向灭亡是海洋赋予他的使命。要抛开这些条框,他一时竟不知该做些什么。
魏洀注意到了粟续眼中的茫然,适时打断道:“没关系,我前面说的事不急于一时,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想。”
他抬头向上望了眼估算时间,“看来天已经亮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粟续应声点了点头,离开前最后看一眼生意蓬勃的珊瑚丛,目光蓦然落在了旁边深不见底的峡谷,隐约感到了惴惴不安。
粟续原想接替魏洀驾驶回程,但被对方以喝了酒为由明令拒绝,他自知理亏只好作罢。
船艇冲破混浊直冲入云霄,翼沿携着晨光划破长空,在朝光中留下一尾汽云。
“粟续你看,是朝霞!”魏洀望着海天交界线的橙黄,兴奋地想同粟续分享,扭过头却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合眼睡着。
粟续的脸上时而挂着浅笑,时而眉头紧锁,魏洀不禁有些好奇他到底梦到了怎样的画面,但可惜无从探寻。
看着粟续安然睡在一旁,暖馨的笑意轻抬起魏洀的嘴角,在上空停稳后起身替他盖好毛毯。
“我们回家。”
海面在朝霞的映照下泛着璀璨金黄,好似焰火一般耀眼夺目。
粟续只觉得眼皮子有些沉,想靠在副驾驶位上小憩片刻,再有意识时,惊觉自己身处霞光之中,低下头便有金鳞入眼。
可他越是紧盯着欣赏,越是感到浑身发烫,仿佛自己被架在火上炙烤。
水面上的光彩随渐起的波涛翻涌,粟续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霞光,而是愈烧愈烈的火焰。
他在狂涌的浪潮中看到了大海在凄厉哀呼,一阵震天骇地的巨响猝然响起,下方的混沌在动荡中开裂,无穷尽的岩浆自地底涌出,意图覆灭这世间的一切。
毁灭吧,这个世界早该毁灭了!与其在痛苦中挣扎等死,不如让这世间的万物一起湮灭,推牌重开一条崭新的时间线。
“不行,这个世界好像还有救。”
粟续生于海洋,同其一体,他能感受到它的哀苦与无助,又清楚记得魏洀的心愿。
“可你不是很讨厌这个世界吗,不是一直很希望世界毁灭吗?”
粟续紧咬牙关,强忍着痛苦作出回应:“这个世界是早该结束了,可总有人还在努力挽回,是大地被淹没前的抗议者们,是被放逐到海上却不认命的幸存者们,是冒着被强权发现的风险,在世界各个角落放置净化器的研究所。要是没有他们,大海也不必纠结。”
他抻着青筋暴起的脖子,在茫然中寻找声源,可那个声音不知来处,又无处不在。
“你究竟是谁,我一直听到的那个呼吸声,是不是你?”他冷声质问着躲在暗处的窥探者,可回应他的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火烤的焦灼近乎烧光了粟续的耐心,他狠声怒骂:“我讨不讨厌这个世界和正在拼了命想拯救海洋那些人有什么关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道诡秘的声音沉默了许久,再有动静时明显带了几分不耐烦,“又是这样,不管哪个纪元你都这么选,知不知道这样让我很难办的。”
它忿忿叹声,又咋舌说:“我甚至都开始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忘记之前的事了。”
粟续敏锐察觉到怪异,质问:“你什么意思?”
它耍无赖似的不作解释,自顾自地说:“真烦啊,我都不在乎了,也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粟续,希望这一次你能后悔自己做下的决定。”
那声音逐渐淡去,可粟续越听越觉得不对,猛然觉察自己似乎离这个世界的真相近在咫尺,急切追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别走,回答我!”